许是他那一脸受伤的表情太伤眼了，浮生从临渊怀中探出头去，脆生生地道：“你不乐意做，我还嫌弃你的手艺呢。”
常洛：“……”简直是暴心一击。
临渊瞥了他一眼，淡淡道：“如果不是我这几天没有空，我也不会把这事儿交给你。”嫌弃之情不加掩饰。
还真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连嫌弃他都一模一样。
常洛恨恨地给这二人比了个大拇指，卷起桌上的天材地宝就离开了。
“咯咯咯……”浮生捂着嘴倒在临渊怀里笑得一抽一抽的，腰间的铃铛随着她的动作断断续续地发出响声。
临渊摸了摸她的额头：“这么好笑？”
“好笑！”浮生抬手搂住他的脖子，上半身支起，软软地偎在他怀中，红眸直直看进男人的金眸中，白皙的小脸飞起了几缕红晕，“阿渊，你有没有发现，我长大了。”
“我知道。”临渊垂下头，额头抵住她的，“……但还是个小姑娘。”
浮生嘟了嘟嘴，明显不开心了。
“也还是我喜欢的那个小姑娘。”
浮生惊讶地看着他：“阿渊，你都好几十万岁了人了，说起这种话来都不带脸红的么？”
刚说完，临渊就把她抱了起来，脚下一迈，人便到了采菱院。
浮生突然被他抱在怀里，下意识地抱紧了他的脖子。
她抬眸看他，那双沉寂冷然的眼覆满了深情。
明明他面上神色淡然，可浮生却能感觉到他对自己的郑重，满盈的情感从心口流出，四肢百骸都是暖意。
她还没反应过来，临渊就已经把她放在了床榻上，俯身，在她额上落下了一个轻柔的吻。
“乖，歇一会儿，晚些时候我带你去冥界。”
浮生乖乖地应了，抓着他衣服的一角，双眼湿漉漉地看他：“你陪我。”
“好，陪你。”临渊一掀衣摆，半躺在外侧，大手轻轻地拍着她的肩。
浮生这才安心地闭上眼。
……
离玄宫外。
韶乐神色凄然，眼角带泪。
出来后，她连头都没回，径直往前走——又或许说，她已经没脸再去看离玄宫，也没脸再说自己爱慕临渊。
洛然沉默地跟在她身后，心底对韶乐愧疚不已。
如果之前在离玄宫她能忍住自己的脾气，说不定……
只是，事情都已经发生了，现在再说这些又有什么用呢？
她脑海中突然浮现出那双干净的红眸，不由回头看了一眼越来越远的离玄宫。
怪不得，冷清如临渊尊神会对那个小姑娘上了心，换做是她，在自己面对旁人的指责时，都会把那个站出来为自己说话的人放在心中吧。
……
片刻后，采菱院荷花池旁。
临渊负手而立，身后站着弯腰拱手的清风。
把事情一一吩咐下去后，临渊话音一顿：“这次你做得很好！”
清风犹豫地偷看了一眼临渊，最终还是开口了：“尊神，霁云他……”
“无规矩不成方圆。”临渊用七个字堵住了清风的求情。
清风神色一凛，而后深深作了一揖：“是。”
然后转身下去了。
临渊看了一会儿天色，估摸着时辰差不多了，这才回房间中。
采菱院的侍女们低着头，有条不紊地做着各自的事，对临渊的举动都装作看不见。
时间长了，临渊对浮生的好她们也见怪不怪了。
临渊回到房中，床榻上，浮生一手揪着黑袍的一角，安静的睡着，外衣被脱在床上，鼻尖是一股熟悉的雪松香。
临渊穿上外衣，刚躺下，原本还阖眼睡觉的小姑娘倏地睁开了眼。
“什么时辰了？”
临渊神色如常：“刚过未时。”
“你累么？”浮生问他。
“不累，想去冥界了？”
浮生点点头。
临渊起身，拢了拢她耳边的青丝：“既然想去了，就起来收拾吧。”
浮生立马爬了起来，唤人进来帮她洗漱。
半个时辰后，他们到了冥界。
临渊把一个小瓶子交到浮生手上：“去吧，曼殊要的答案都在这里。”
浮生用力地点头，朝忘川河走去。
刚一踏进忘川河，曼殊的身影就出现在了她面前。
浮生笑嘻嘻地把瓶子塞进她手里：“不负所托，我找到了哦。”
曼殊愣了一下，随后便笑了起来，只是那笑容中带了泪水：“谢谢！”
浮生对她摆了摆手，也知道接下来的事情自己不适合在场，便走开了。
待浮生走远了，曼殊才打开瓶塞，一缕青影从中飘了出来。
重新见到那熟悉的面容，曼殊眼睛一酸，“啪嗒”一声，泪水落下，打在彼岸花的花瓣上。
青影见她这副模样，低低一叹，抬手拭去了她眼角的泪：“哭什么呢？见面了不应该是好事么？”
“我若不寻你，你会来见我么？”曼殊紧紧咬着唇，“我知道，我能活下来，是你救了我，可是我宁愿你不救我。”
未扬的动作僵住，看着她通红的眼仿佛喉咙被什么哽住，一时半刻竟说不出话来。
曼殊擦掉脸上的泪水，偏头，退后了两步，和他拉开距离：“我找你，只是想问你，当年我们的相遇，是不是都是你计划好的？”
未扬喉头一涩，哑声道：“是，因为小师妹当时危在旦夕，我不得不这么做。”
“那你为什么要救我？”曼殊看着他的双眼，仿佛要看进他的心里，“那时我已经如你所愿了，只要你取走我的心，你的目的就达成了，为什么后来又要改变主意救我？”
“因为……”未扬用眼神一寸一寸地描绘着眼前的容颜，多少年了，他以为自己再也没有能见到她的机会，便把所有的思念都藏在心底，过往的一切一切，他连想都不敢想，就怕一想，被深深压抑的思念和愧疚就会铺天盖地地席卷而来，紧紧掐住他的心脏，每跳一下便疼一下。
然而此刻，他念着的人就站在他面前，质问他为什么救她。
哪有那么多的为什么呢？
不过是他爱她罢了。
所以他用尽自己全部的修为，护住了她的那一缕残魂，把她送到冥界，用冥界的阴气滋润她的残魂，让她重新活下来。
曼殊沉默了下来，眼神渐渐归于平静：“爱不爱的，已经没什么意义了，在我族人一个个倒在我面前的时候，我就已经不爱你了。”
等候多年，求的不过是一个答案，而不是执念。
她是死过一回的人，仇恨也好，情爱也罢，都已经放下了。
她曾经救过他一次，族人为此付出了生命，而他为了救自己，落得个魂飞魄散的结局，他们之间，两清了，谁也不欠谁了。
“你的救命之恩，我就不谢了，因为你没有资格受我一声谢。”曼殊语气凉薄，未扬却心生不安。
果然，下一刻便听见她说：“你我以后，再遇只是陌生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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