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渊身披玄色外袍,快步走到浮生身边,揽住她,视线却牢牢地锁住对面的常洛。
常洛:“……”他真的是太无辜了,又不是他想要说的。
“阿渊,很晚了,我们该回去休息了。”浮生看不到他们的目光碰撞,却能感觉到这紧绷的气氛,便扯了扯他的袖子,轻声道。
临渊收回目光,轻嗯了一声,打横抱着她转身走了。
常洛被他这区别对待气得差点一口气没能上来,恨恨地甩上门,嘀咕道:“重色轻友的家伙,痛死你算了。”
虽然是这么说,但他还是连夜把给临渊治伤的丹药给炼了出来。
……
浮生安心地靠在他怀中,两手环住他的脖子,手指挑起他的一缕头发,在指尖绕了一圈又一圈。
“我以为你会生气。”在安静的夜色下,她突然这么说。
临渊垂眸看她:“为什么会这么觉得?”
“我给你下药了。”说起这个,浮生略有些心虚,“你大概从来都没有被人用这种手段对付过。”
而她,很荣幸地成为了第一个,并且还有可能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那种——毕竟也没谁敢用这种下三滥的手段来对付临渊尊神。
“本尊以为你不会怕?”临渊瞥见她面上的心虚,不禁好笑。
回到青离院,临渊把她放到床榻上,摸了摸她冰凉的手,扯过被子盖住她。
浮生支支吾吾地道:“唔,也不是怕,只是觉得你可能不大喜欢我把这种手段用到你身上。”
“知道就好。”临渊脱下外袍,掀开被子也躺了进去,搂住她,“只是,若没有我的默许,你当真觉得你给我下药能成功?”
说白了就是他明明猜到了浮生的打算,却也还是甘之如饴地入了套。
浮生搭在他腰上的手指无意识地蜷缩起来,脸颊蹭了蹭他的衣襟,低低地道:“我晓得的。”
声音低不可闻,连临渊都没有听见。
低落不过一瞬之间,很快,她又打起精神,笑道:“记得我刚化形的那会儿,你还说什么男女有别呢,现在你还不是如我的愿,和我一个房间了。”
临渊哑然,只得伸出手指,轻点了点她的额头,哑声道:“小坏蛋!”
浮生乐不可支地咯咯咯笑起来,但很快又打了个呵欠,靠着他沉沉睡去。
临渊轻轻吻了吻她额头,低声道:“晚安,我的小凤凰。”
随后也闭上眼睡去。
比起离玄宫此刻的温馨,天界则是吵得不可开交。
“都十日过去了,离玄宫还是没什么动静,难道我们就要这么一直等下去么?”之前浮生进阶,在离玄宫外曾经动过手的澜水上神沉着一张脸,看向在场的人。
他还记着那时临渊看他们如看蝼蚁一般的眼神,加之又在韶乐和洛然这两位神女的面前被临渊压制得颤颤巍巍的,面子和里子都丢了个干净,还有那个他向来不放在眼里的常洛……只要一想到这儿,他就恨不得能立刻看到临渊被倒霉的样子。
“临渊尊神不愿意,难道我们还能强攻离玄宫不成?”
“就是,临渊尊神为人的确多有瑕疵,但他的实力却是毋庸置疑,就算我们所有人出手,恐怕也碰不到他的一片衣角。”
“这话也不能这么说,临渊尊神私放妖族去到人间,导致人间生灵涂炭,哪怕他是父神之子,也逃不掉责罚。”
“还有凤族的那位据说传承了朱雀血脉的公主殿下,竟然和魔界勾结,烧毁天之尽头,更是罪无可恕。我等好言相劝,临渊尊神却置之不理,当真是无理之极。”
“……”
药焘老君看着这些人你一言我一语地抨击临渊尊神有多么的罪大恶极,不由叹了口气。
怪不得自从父神羽化之后,临渊尊神就隐于离玄宫万万年不出,想来,他是早已看透了天界的这些所谓的上神的嘴脸了吧。
这些愤慨激昂的上神,嘴里说着临渊尊神的罪责,其实心中比谁都清楚,造成这一切的,正是自阻挡妖界的结界破碎后,从未有过任何作为的天帝与天后。
然而,他们为了心中的蝇头小利,心安理得的把这些全都扣在临渊尊神身上,不过是想踩着临渊尊神上位,成为第二个尊神罢了。
还有凤族。
凤族镇守天之尽头数万年,不知有多族人命丧在那儿,可即便如此,也没有人退缩,每年奔赴天之尽头的凤族人只多不少。
可一旦出了事,天界的上神们就把勾结魔界这么大一个罪名安在了凤族的头上。
十日前在天之尽头发生的事情他们不知道么?
正是因为知道,所以才要给凤族唯一活着的人想了这么大一个罪名,为的,就是把凤族彻底从六界除去,然后取而代之,成为下一个拥有凤族的地位的上神。
所以,他们明知凤族为了抵挡魔族的进攻,全部死在了天之尽头,却可以睁着眼睛说瞎话。
所以,他们也明明晓得凤族余下的族人是被蛇族所杀,却可以视而不见。
所以,连唯一存活的凤族人,他们也要赶尽杀绝。
因为凤族的那位公主殿下身怀朱雀血脉,一旦给她时间成长起来,那么凤族也必定会重新壮大起来,而他们——这些在凤族被灭一事上的帮凶、旁观者、凶手,都不会有好下场。
有凤拾休的例子在前,他们从来不怀疑那位殿下的潜力。
因此,他们打着为六界好的名声,想要除去那位殿下,甚至还想着把临渊尊神从这个高高在上的位置给拉下来,然后换成他们。
只是啊,所有人都在争权夺利的时候,却忘记了父神羽化之前推算出来的关于六界未来有大难的事。
临渊尊神的地位为什么如此尊崇,不就是因为他是唯一能化解此难的人么?
可是现在这些人又在做什么?
思及此,药焘老君摇了摇头,望向高台上那空着的两个位置。
天帝和天后到现在都还没有现身,就是打着这些人坐不住后,会率先对离玄宫发难,而他们只需在后面坐收渔翁之利的念头罢了。
药焘老君这猜测也没错,但只是猜对了一半。
天界这最尊贵的两人到现在都还没有出来主持大局的原因是,他们也在为派兵包围离玄宫的事而大吵。
……
“……太卜,你用我的名头派兵包围离玄宫,怎么,害怕临渊知道凤族被灭族一事也有你在其中插一手么?”天后厌恶地看着天帝,见他神色颓废不说,眼眶还有泪水,那股恶心更是压都压不住,退后了几步,拉开了和他的距离。
“现在人都死了,你在这儿装什么深情呢?你若真的对凤菀青深情不悔的话,又怎么会要杀了人家的女儿?”
天帝脸上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眼底深处却闪过一丝阴翳。
天后望着天帝的眼神越发的轻蔑:“还不是怕那丫头朱雀血脉大成后,知道她父母的死也有你在背后出力,然后把你从帝位上拱下来罢了。”
“不过,你心心念念着凤菀青,却没想到人家宁可和凤枢一起去死,也不愿和你扯上什么关系。啧啧啧,太卜,你做神仙可做得真失败,当然,若换做我是凤菀青,我也宁肯死都不想多看你一眼。”
天帝的脸色猛地沉了下来,那副颓废伤心的模样不再,反而是阴沉沉地盯着天后,加上他眼角的泪水,莫名显得有几分讽刺。
天后也不怵他,他现在不管做什么都需要打着她的名头,因而,他不会把自己如何。
毕竟,天帝还要维持自己在众神心中温和儒雅的形象,只是这么温和的一个人,又怎么会对凤族唯一的遗孤而出手呢?这不是与他的形象不符合么。
“浮生那丫头,我不会放过她,可是我从来都没想过要和临渊正面对上,我再告诉你一遍,把天兵从离玄宫撤回来。”天后对上天帝阴鸷的眼神,冷冷地道。
天帝眼神一闪,语气难得软了几分:“现在撤兵,已经来不及了,临渊,我们已经得罪了。即便你现在撤兵,临渊也不会网开一面的。”
毕竟他们包围离玄宫的理由是临渊包庇了和魔界勾结的浮生,就冲着他对浮生的感情,他们此举,已经得罪了他,除非天后肯放过浮生,否则临渊不会善罢甘休。
天后和他也想到了一处去,脸立马就黑了:“你是故意的。”
故意打着她的名头和临渊对上,弄得她到头来进退不得。
天帝笑了笑:“你我现在既是合作的关系,又是夫妻,我就算是用你的名头派兵包围离玄宫,也是应该的,不过,我可以给你出一个主意。你不是想捉住浮生么?我有办法能让你如愿。”
天后沉默了片刻,抬眼看他:“你会这么好心?”
“至少此刻,你我的目的是一样的。”
“你说。”天后很快就不再犹豫。
“你的寿诞就在不久之后,你可以利用这个机会,将临渊从离玄宫引出来。”天帝手指轻扣桌面,“没了临渊在的离玄宫,不过是一尊普通的宫殿,到时候,你想抓住浮生,不是轻而易举么?”
天后深深地看了他一眼,许久才道:“我还要再想想。”
天帝微微一笑:“等你想好了,再来找我商议吧。”
说完,他身影一闪,便出现在了众位上神面前,含笑听他们对临渊的指责。
天后扶着桌子,低着头陷入思考中。
……
常洛离开的第五天,浮生的眼睛就彻底好了。
白绫被取下,浮生望着熟悉的院子,心里有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临渊见她在走神,握住她的手,问道:“如何,眼睛可有不适?”
浮生回过神,闻言摇摇头:“没有。”
她看着挂满了青离院的灯笼,歪了歪头:“你点了一院的灯笼,是为我照明么?”
“是。”
“可是,那个时候我也看不见,即便你点燃灯笼,也没用啊。”
临渊抬手,捧着她的脸:“但我希望你能在复明后,第一眼就看到这些亮光,它们或许不能驱散所有的黑暗,可却能让你的世界出现光明。”
浮生被迫对上他的眸子,不出意外地看见了他眼中缱绻的情意,她眼尾发红,主动靠近他,与他额头抵着额头,眼里清晰地印出双方的样子。
临渊低头,在她唇上落下一吻,然后将她拦腰抱进屋里,放到床榻上。
浮生把头埋在他怀中,低声控诉他:“你太惯着我了,不过是几步路而已,我能自己走的。”
临渊细细摩挲着她恢复了一些血色的脸颊,不语。
他并非是惯着她,而是在见过她奄奄一息的模样后,再不舍得她受苦受累,比起那些条条框框,他现在更想她安然无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