弥晓怔怔地与镜中人对视了片刻,那人抬起手,朝右边指了指。
她疑惑地看着镜子,并不知道他在指什么。对方只是含笑看着她,她忽然福至心灵,问道:“你叫我往那边去?”
镜中人微微颔首。看来即使他没法说话,但却能听到外面的声音。
弥晓扭头望了一眼,他指的正是她准备前往的方向。等她重新看向镜子时,对方又指了一下右上的位置,接着画面骤然一暗,镜子又变回了平常的模样。
这下她总算是彻底回过神来了。镜中映出她的神情,看上去呆里呆气,脸还有点红。
她不知怎地感到一阵羞恼,按了按胸口,只觉得心跳得很快。那镜中的身影在她眼前挥之不去,但没了那张令人难以思考的脸在盯着她看,她也渐渐恢复了清醒:到底要不要信他的指路?
在师姐给她讲过的故事里,妖类常常变幻成美人模样,因而师姐告诫她,遇到这种情况特别要慎重行事。那时候她自觉修炼有方,什么山妖水怪狐狸精的,都休想骗到她,很不以为意。
直到这时,她才恍然惊觉,发现她的定力可能也没有她以为的那样好。
……至少她刚才在那傻站了半天,要是有谁给她从后面来一刀,她估计够呛能躲得开。
不过,反正这地方她也完全不认识路,即使往那个方向走走,想必也没关系。
弥晓检查了一下那面镜子,什么异状都没发现。她在心中给自己鼓了鼓劲,继续沿着原路往前。
又走了约莫一炷香的功夫,她眼前忽然出现一面墙,这条路就突兀地在此终止了。
弥晓拍了拍墙,想要像话本里说的那样,听听墙后面是不是空的。可惜她对此毫无经验,听也听不出来。
在墙的面前瞪了它一会,她忽然想起了刚才镜中人在消失前,最后指了指右上角。
死马当作活马医,她提起小灯笼,在墙上凸出的石砖上一借力,攀登上去。
石廊本就不高,她身法轻盈,很容易就用灯光照到了那个角落。那里在石墙的缝隙中,露出一小截生了锈的东西,倘若不是特意上去找,大概根本不会发现。
一看有戏,她试着碰了碰那个物件,触手冰凉,她用力向外一拉,发现那竟然是个藏在墙中的门环。
满是锈迹的门环被她拽了出来,呛啷一声撞回到墙上。接着,墙后喀喀喀之声不绝,弥晓警惕地跃回地面,往后退了许多步,看着那发出怪声的墙壁。
响了一会,墙后陡然安静下来。就在弥晓提心吊胆地看着它时,那石墙从顶端裂开,一道阶梯缓缓从中翻转而出,落在她面前。
*
“你真的是个花妖?”
水人追问,一副很不愿意相信的样子。谢真心中挂念长明,颇为焦急,不过越是如此越是不能表现出来,便淡淡道:“不是你先闻出来的吗?”
水人:“走眼了也不是不可能……”
“花妖怎么了?”谢真反问,“花妖就不能用剑吗?”
一直以来,遇到的各种妖部中人看到他的剑法,都是一副难以置信的样子。可是要他来说,花妖也只是妖族的一支,既不缺胳膊少腿,也没有先天不足,甚至有时候比人族更加轻盈灵活。条件如此,他真不觉得习剑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
“不是用剑的问题!”水人哇啦哇啦道,“别看我关在这里出不去,我也知道花妖是性情平和,不喜争斗的一族!谁家花妖会跟你一样二话不说拔剑就砍啊?!”
谢真:“恕我直言,刚才二话不说就对我来了个万箭齐发的是你吧。”
水人:“……”
它理亏地沉默了片刻,道:“好吧。其实呢,不是我拦着你去见凤凰,你现在是见不到他的。”
“为什么?”谢真蹙眉。
水人:“你既然和他一起来,就知道这地方是做什么的吧。”
谢真点头。水人继续说:“这座洞府的中央,有一道陵空殿下遗留的封印。原本一切如常,可是前阵子忽然出了点问题。”
谢真隐约感觉到事情不简单。水人像模像样地叹了口气:“有一种奇怪的东西……我说不出来到底是封印里原本有的,还是从外面来的,总之有种异样的灵气在侵蚀这座洞府。后来甚至溢散出去,使得湖中的鱼和妖兽等等,全都变得古里古怪。”
“那枫齿鱼也是这么来的?”谢真问。
“枫齿鱼?”水人愣道,“那是什么?”
谢真便形容给他听。水人摇头道:“不,这种鱼是很久之前就出现的,大概是……这片湖慢慢变成沼地的时候。”
谢真仍然没搞懂这之间有什么联系,总之先记了下来。他又问:“你说的灵气侵蚀,发生在多久之前?”
“不太久吧。”水人歪头道,“几十年?十几年?反正就差不多那样。”
谢真:“这也差太多了吧。”
“我在这里也分不清时间,谁知道到底是多久啊。”
水人很不负责任地一甩手,“总而言之,这个东西对封印很不好!那些吸取了灵气的妖兽在附近,气机牵引,封印也越来越不稳定。然后凤凰一来,洞府开中门迎他进去,他直接就到了封印面前……哎所以说,凤凰就是这一代深泉林庭的主人?”
谢真:“你非要在这里卖个关子吗?”
眼看谢真的手已经扣到剑柄上了,水人老老实实地说:“他与陵空殿下血脉相连,封印不稳,他也被缠住无法脱身。如今主殿已经锁闭,只有他能打开,我都不知道里面是什么样子。因而你去除掉那些妖兽,也是为了助他一臂之力。”
谢真听完这番话,沉吟片刻,问道:“我怎知道你不是在诓我?”
“……”水人差点气成一股喷泉,“我骗你干什么!”
“你刚刚说,有水的地方,就有你的耳目。”
谢真点了点地面的积水,“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这座洞府地上到处都有这些水,也是因为这个吧。”
水人:“那……那又怎样?”
“主殿里若是也有水,你应该可以看到里面的情形。”谢真道。
水人迟疑了一下,才道:“主殿中没有这样的水……”
“为何?”谢真紧追不放,“陵空殿下既然令你护卫洞府,难道封印所在之处不是最需要照看的吗?”
水人争辩道:“我只在殿外护持,封印重地,我怎可以随意窥探?”
“是么。”
谢真点点头,“那么就让我去殿外看看,总可以了吧?”
水人一下子卡住了。一阵沉默后,它低声道:“好吧,好吧,我告诉你。我看不到,是因为现在主殿里面——都是火。”
*
他梦到了许久之前的事。
日暮时分,江上波光粼粼,他没精打采地走在水边的小路上,提不起精神讲话。白衣剑修走在他身边,也不出声,直到远处码头渐近,错落的竹屋依稀可见,他才说:“长明,既然结束,就别再烦心了。”
“我没有烦心。”他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