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人始终蒙着盖头,至少在被送进新房之前,这盖头都没有揭下来,别说来贺喜的众人了,便是关荷本人也没能看到新人的模样。可是关荷的脸上却是笑容满满,喜酒更是来者不拒,饮了一杯又一杯,那叫做一个豪爽。
御史中丞陈语陌一边给关荷敬酒,一边笑呵呵地调侃道:“关国公,您老人家看见过新如君长什么模样吗,您就这么欢喜?”
董平南也在旁边插话:“荷姐姐,富贵人家纳小郎侍夫都要提前相看,刚才我让你挑盖头,你装大度不肯相看,直接就让人进房了,万一这新人不漂亮,你可不能嫌弃人家。”
余彤在一旁叫嚷,她不敢冲董平南嚷,只敢冲着陈语陌喊:“去去去,陈大人,你说的这叫啥?皇后殿下身边的侍儿还能有不漂亮的?就算有不漂亮的,那也不能往关国公这里送。”
向锦也跟着接话:“就是,语陌你咋说话呢?皇后殿里的侍儿,能不漂亮吗?”
向锦这么一接话,段名扬和岑倩两个就跟着接口了,一个道:“那还用问啊,宫里出来的人,那一定是千娇百媚俊俏无双。”
一个道:“关帅这是怕我等见了心里痒痒,这才不当场相看的。”
关荷哈哈大笑,却是并不接这个话茬,此时秦瑛走过来敬酒:“某敬关帅一杯,恭贺关帅喜得美人!”
关荷笑呵呵地把酒接过来,对着秦瑛她愿意说两句心里话:“多谢阿瑛!其实我老啦,就想要个知冷知热的,是不是个美人都不那么重要。”
如果她没料错的话,江澄给她挑的必然是个性子温顺的,模样妖娆却不会伺候人的,他根本就不会往她身边送。虽然她跟他一再强调要挑个模样妖娆像宸雨的,但江澄之向来是个自己有主意的,又真心拿她当朋友,自然是怎么适合她怎么来。
秦瑛有些不明白,关荷为何这般讲,她只能憨笑着道:“一定是个美人。”
此时,送亲使高莹赔笑着开口了:“这位新如君容貌确实不算顶好,不过江相说,此子家事练达心性贤淑,必能胜任如君之责。江相还说,关国公乃当世之英豪,必不会以貌取人。”
高莹的声音并不高,在这喧杂的喜厅中更是不易听清楚,但是离得近的几个人还是听见了,听见了之后全都怔住了。向锦看看陈语陌,秦瑛瞧瞧段名扬,董平南张大了嘴巴,一时间都没开口。
舒妩拽拽余彤的胳膊,小声嘀咕,“老余,这高大人说的是啥意思啊?”
余彤一点都不压声量,就用她那又尖又高的嗓子回话:“这意思就是说这男儿长得不好看,但是勤快能干会伺候人。”
舒妩听了,扫兴地摆摆手:“都长得不好看了,谁还管他勤快不勤快?”
“嗐,阿妩,不能这么说,陛下和皇后殿下肯赐如君给我,这是我的福气,再说人又是江相亲自挑选的,那必定是个极懂礼仪规矩的,你就不要啰里啰嗦了,仔细被我这新如君知道了不高兴。”关荷正在饮蒋芩敬过来的酒,听到舒妩这么讲,一胳膊搭在舒妩肩膀上,脸上的笑容仍旧十分饱满,只是眼神中多少有一点告诫的意思。
虽然关荷这么说,可是其他人听到这新人不够漂亮,全都不像方才那么兴高采烈,一个个要么沉默不语,要么就左右顾盼,大厅中的氛围一下子就冷淡了许多。关荷倒是神色如常,继续笑呵呵地接受同僚的敬酒,脸上瞧不出一丝不快来。
明帝坐在窗前的官帽椅上正和柳笙说话,一偏头正好看见这一幕,心里头有些不是滋味,她并不防范关荷,但关荷却要这般主动输诚,委屈自己纳一个并不漂亮的宫侍,是她不够让这些功臣们安心么?
这么想着,她便向前一步,把已经喝了好些杯的关荷从人群中拉了出来:“关卿,你随朕来。”
关荷不大明白明帝的意思,但是天子喊她,她自然要过去,当下笑呵呵地冲柳笙道:“柳相啊,大伙都到了,你宣布开席吧。”
柳笙瞧出明帝有话要说,而且多半是关于新人的,当下笑着摆手道:“不急,不急,等关帅回来再开席也不迟。”
没开席尚且有把人退回去的可能,一开席这纳新之礼就算是完成了,这席岂能轻易开呢?
明帝一边扯着关荷,一边向四下看,看哪里有个僻静的地方。可是院子里里外外都是人,十来位功臣的家眷、家眷们各自带的侍儿加上在这园子里服役的小吏宫侍,把这不大的院子填得满满当当,就连董云飞和林从都只能坐在前边厢房的回廊上。
这前院根本就没地方,明帝只好拖着人往后院走,到得后院,果然比前头安静许多。她左右看看,见左边那三间厢房扇门洞开,就朝右边走,右边的三间厢房比左边的更加靠后,而且前头有一座假山掩映,她就上前去推开正中间的房门,把关荷给拉了进来。
才一进去,关荷就笑着问她:“陛下你到底要跟老臣说什么啊?”
明帝也不想兜圈子,直话直说:“朕对关卿信任得很,关卿没必要为了让朕放心,就委屈自己纳一个不漂亮的侍儿。趁眼下还未行礼,关卿把人退回去还来得及,皇后那边由朕来解释。”
安澜肯把自己殿里的侍儿嫁给关荷,也是为了示好,若是关荷瞧不上又不得不纳下,那就不是示好而是结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