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呆子(1 / 2)

明帝看着鲜血这么淌下来,就觉得这事麻烦了,她一边冲殿外一叠声地喊:“宣太医,快宣太医。”一边从凤座上下来,蹭蹭两步奔到这位谢大人跟前,抬手掏出自己袖子中藏着的一块绣帕给人捂到头上,口中还不忘安慰人:“先捂着点,太医马上就到。”

大概是疼得比较厉害,这位谢大人只顾龇牙咧嘴了,没再呛她。只是血仍旧没那么容易止住,捂了块帕子仍旧在汩汩地往外冒,转瞬间血液就把帕子洇湿了榆钱大的一块。

明帝连忙把手指往伤口处移了移,隔着帕子用力按压住伤口。

此时这位谢大人终于开口了:“陛下,不要宣太医吧。”

“不宣太医怎么成呢,这伤口得包扎。”姚天的女儿谁不爱惜容貌,这伤口这位置,不包扎怕是要留疤。

这位谢大人闭了闭眼睛,再睁开的时候脸上便露出了无奈而认栽的表情:“陛下,微臣在金殿受伤,传扬出去,有损陛下的圣明,这点小伤不算什么的,不包扎也无碍。”

明帝一怔,她方才让人喊太医的时候,并没有多想,此刻却也意识到太医们一进殿,那她砸伤了朝臣的事必然就遮掩不住了,说不定一两天内就能传得满城风雨。虽说朝野上下未必会因为这件事把她当成暴虐帝王,但砸伤朝臣终究不是一件光彩的事,往小了说是她喜怒无常脾气焦躁,往大了说是她拒谏饰非听不进人言,她几乎可以肯定,臣下们的谏章会雪片一样飞进来。

她还从来没有做过打伤朝臣的事,这事传扬出去于她的光明形象十分不利,为了她的圣誉着想,当然是不召太医为妙。

只是,她又细瞧了一下伤口的位置,暗暗踌躇,这伤口正在额角处,除非是把刘海放下来,不然根本遮不住,倘或留了疤,就更糟糕。

这位谢大人看她拿不定主意,就继续催促她:“陛下,忠臣不扬主过,微臣虽然愚钝,却是自幼立志要做个心地无私的忠臣,不敢行卖直邀名之事。”

明帝听到此处再不犹豫,此时殿门外面传来倩儿的奏报声:“陛下,来太医到。”

明帝冲殿殿外喊道:“朕御体无碍,不需太医了,请来太医自行回去。”

殿门外倩儿没说话,来太医却高声道:“陛下,陛下自觉无碍,恐仍旧不稳妥,让微臣进去诊治一番吧。”

明帝蹙眉,高了声音道:“朕非讳疾忌医之人,来卿只管放心回去。”

“陛下”那来太医似乎还要坚持,不知道倩儿低声说了句什么,来太医便接着奏道:“微臣告退,陛下有需要时尽管传唤微臣。”

这位谢大人在来太医离开后,便对明帝言道:“陛下,微臣自己捂着就行。”明帝讪讪地放开手,决定给这位被她砸得头破血流仍旧肯维护她的名声的忠臣一点回报:“谢卿啊,你做国子监丞也有些日子了吧?朕听说卿做得很好,学生们交口称赞卿博学多识。只是给学生们讲经释典也十分辛苦,这么着,卿回去休息半个月,之后出任刑部刑部司员外郎如何?”

国子监丞是从六品,官升一级,要么是六部员外郎,要么是起居舍人、监察御史、大理寺丞、鸿胪寺丞。眼下天下一统,鸿胪寺已经是清水衙门了,起居舍人是最接近天子的清要位置,她才任命了一个柳菲菲,马上再任命第二个不大合适,监察御史倒也适合这位忠直的谢大人,但御史既可弹劾百官亦可匡谏天子,她可不想自己给自己找麻烦。相比较来说,刑部员外郎职司覆核各地疑难案件,把这个谢大人丢过去,倘或地方上有什么冤情,她就可以把她指派过去审案查案了。

既忠心又正直,出身不高但有进士身份的朝臣,还真是不大多呢。

这位谢大人抬起不怎么漂亮的眼眸瞟了她一眼,“陛下,微臣在国子监丞的位置上干得挺好的,不想换职位,再说微臣也才做了四个多月的国子监丞,不算日子很长。”

明帝以为这位谢大人不懂得朝廷的官员体制,连忙解释道:“那什么,谢卿啊,刑部员外郎是正六品,比国子监丞高上一级,对谢卿来说,这不是挺好的事吗”

然而她不说这话还好,她这么说了之后,那位谢大人嗖地一下子摘下了头上的御用罗帕,双手往明帝跟前一递:“微臣的谏言发自肺腑,其意在匡助陛下成为万世明主。陛下以升迁来待微臣,这是把微臣当做利禄之徒了。陛下小看了微臣不要紧,陛下若是因此误认为朝堂中人人都是利禄之徒,皆可用利禄驱诱之,那陛下别说要做万世明主,便是保住眼前的江山,只怕也很困难。”

这位谢大人说到这里,向着明帝深深一躬:“陛下,微臣万万不能奉诏。”

明帝为难地转了转舌头,决定换个说法,她把染了血丝的罗帕从这位谢大人手上接了过来,而后以迅雷不及反对之势,把罗帕在空中抖开,给这位谢大人包在头上,包好之后,方才用和缓的声音道:“谢卿啊,朕让谢卿出任刑部员外郎是有缘故的,天下一统,地方刑狱比前多了何止三倍,眼下刑部的得力官员只有关卿与任卿,关卿是男子,倘或不拘哪一日有了喜讯,任卿一个人哪里忙得过来?朕琢磨了许久,想要再派个得力的人去刑部协助,一直都没都找到合适的人,谢卿如此正直公允,正堪去刑部担当重任。”

这位谢大人听到这里,神色就有些松动,明帝见状加重了语气道:“朕真心要借重谢卿,谢卿切莫推辞。”

读书人都爱勇挑重担,明帝刚一表达出此事极其重要正需汝来负责的意思,这位谢大人立刻平和了语气,一脸诚恳地道:“陛下这么说,微臣同意便是,微臣从未做过刑部的差事,也需要一段日子学习我朝的律法,半个月正是不长不短,只是国子监丞一职关系众多学生,还请陛下及时补人,莫耽搁了学生的学业。”

明帝笑眯了眼:“朕知道了,这事朕明天就交由柳相安排。”

这位谢大人听明帝如此说,便从袖子中掏了一块深紫色的厚绸帕子出来,三两下绑在了头上,正把方才用来包扎伤口的御用罗帕遮盖住,而后向着明帝躬身施礼:“陛下没别的话,微臣就告退了,只是临走之前,微臣还是请求陛下爱惜圣誉,莫纳沈家二公子入宫。”

明帝哭笑不得:“朕不会纳沈公子的,他今个儿是来给慧卿庆祝生辰的。”

这位谢大人上下打量了她一眼,淡淡地道:“陛下这么说,微臣便如此信。”

这意思是仍旧不肯信她喽?明帝呲了口气,微有些不悦地道:“沈二公子为妻守节,气高志洁,朕怎么会动纳他入宫的心思呢?谢卿你莫要看见天有行云就想到饿殍遍野。”她说到这里,忽地心头一动,好奇地问道:“谢卿啊,你怎么认出来那是沈二公子的车的?”

虽然宫门口站着沈府的家人,但沈家人口众多,一般人都会想着来人是沈府的哪位正君,不会率先猜测是未嫁守寡的沈二公子。

这位谢大人瞬间神色凝重,眉头都皱成了草书的川字,嘴巴张开了一下立马又合上了。

明帝越发好奇,用很有些兴奋的语气追问道:“谢卿有什么难言之隐吗?没事的,谢卿有话只管说,朕这个人啊,没别的好处,替人保密是一贯做得到的。”

她一边说一边暗暗地想,这位谢大人莫非是看上了沈二?果然如此,她倒不介意做一回冰人,不过这个谢大人看样子有个三十几岁了,家里应该也有夫郎女儿了,沈二不一定愿意啊。年轻男儿愿意给年长的女子做侧室,大都是家境上不如人,沈家可是东南巨富。

她正琢磨着,就这位谢大人往后退了一步,向她躬身施礼道:“陛下,微臣之所以认得沈二公子的车辆,是因为微臣的表妹心仪沈二公子,她曾经见过沈二公子一回,这一见就念念难忘,每天都要画一幅沈二公子的画像,画得最多的是沈二公子乘车出游图。微臣时常看这些画,对画上车辆的水流徽记记忆深刻,今日一看车辆实物就认出来了。”

明帝听得半信半疑:“谢卿的表妹多大年纪,叫什么名字,如今官拜何职?”

她从来没听沈知柔说起过沈二有这么一个爱慕者,而且以沈二这形如槁木的状态,若是沈家知道有人这么痴心沈二,怎么会全然无动于衷呢?

“微臣的表妹姓吴,单名一个蒙字,今年二十二岁,她是个读书人,今年才考了进士。”

明帝听到此处,立刻插话道:“这位吴蒙是今年的新科进士吗?她有正夫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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