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胸而论,李显忠打得还是不错的,并且金军刚在长江边吃了大亏,也没有心思搞什么诱敌深入。李显忠一仗仗都是打出来的,把金将纥石烈志宁(志宁是金兀术的女婿)的先头部队也干了。李显忠也算名将,当初靖康之变,他与父亲失陷在北边,后来匹马逃回,全家都被杀。其军威雄壮,被称为“真关西将军”。
李显忠与纥石烈志宁决战,当他陷入金军重围而邵宏渊见死不救,还说:“当此盛夏,摇扇於清凉,且犹不堪,况烈日中被甲苦战乎!” 李显忠只能叹道:“老天未欲平中原耶?何苦阻挠如此!”遂有符离之败。《齐东野语》说,“显忠、宏渊大军并丁夫等十三万众,一夕大溃,器甲资粮,委弃殆尽,士卒皆奋空拳掉臂南奔,蹂践饥困而死者,不可胜计,二将逃窜,莫知所在。”(这就是所说的,步兵对上骑兵,胜则小胜,败则大败。)
符离之败,邵宏渊当然第一责任人,此人宁愿全军大败也不愿同僚立功,格局简直不忍直视;李显忠也有责任,打得好只能说是将才,但被抬举到帅位,德不配位,邵与他不和,他不可能不知道,背对着猪队友、插刀侠,还敢高歌猛进,这智商也是没谁了;弱鸡张浚责任更大,倒不是说他识人不清,而是李以功升正使,邵不甘居其下,又拘于军法,所以跑来张浚这捞稻草,张浚居然许他不受节制!简直乱套了。更大的问题是,张浚已经不是第一次犯这种错误了,在以前淮西之变中,他就曾经乱指挥逼反了郦琼。你不会处理这种内部人搞人的关系不要紧,闭嘴就行,一切按规矩来,你啥也不干也不会更糟糕了。马贯《野获编补遗》评价张浚:“富平之役,李纲尚在,浚忌之而不能用;淮西之举,岳飞在营,浚恶之听其归而不能留;符离之战,虞允文远在川陕,浚虽闻其贤而不能举以自副。”
符离之败后,调虞允文为京湖路制置使防金,又调汤思退来议和。同时,宫内的议和老手赵九还没死呐。孝宗就是这样的战和不定,最后什么好处也没捞到。金人要求割让海、泗、唐、邓四州。上边的圣意信号不一,令使臣无所适从。朝中大佬大内斗,陈康伯退,汤思退倚仗赵九的支持,先退张浚(此弱鸡终于死在罢退路上,再也祸害不了大宋了),又从任上招还了虞允文(因虞允文拒割唐、邓),还丧心病狂地勾引金军偷袭大宋防线。终于触犯众怒,汤思退罢相(此垃圾终于也死在罢退路上,再也祸害不了大宋了),朝廷重新启用了陈康伯、虞允文,但千载难逢的北伐机会已一去不复返了。同时金军南犯也没有捞到什么好,为胡铨所败。这胡铨也是个大牛人,我大宋这等出将陷阵的文人是不是太多了些?(李纲、赵鼎、李光、胡铨,四人齐名。都在秦桧的黑名单上。)
然后就达成了隆兴和议,自完颜亮撕毁和约悍然南犯起的宋金两国处于战争状态就此终结。不过孝宗北伐的念头可一直没有停歇过。接下来他把希望寄托在无惧抗金的文人虞允文身上(早干什么去了)。虞允文在蜀地呆了不到两年,孝宗皇帝就迫不及待地把他调回,拜为右相,催促他赶紧筹划北伐事宜加快推进速度。但这一次的虞允文一改以前要求北伐的思路:“我也想北伐,可这事必须要做好充分的准备,否则又会像上次一样偷鸡不成蚀把米。”孝宗一想也有道理,就问要准备什么?虞允文说道:“钱粮和征兵。”于是,孝宗皇帝重建了淮东万弩手,改名神劲军,并在定海与广东增建两大水军,又把马军的指挥部从京城迁到镇江。与此同时,他还恢复了北宋以来的发运使机构,以便及时调拨军需物质。
这些都准备得差不多了之后,孝宗皇帝又嚷嚷着北伐,虞允文又说这不是一蹴而就的事情,因为双方的实力比较均衡,因此要做好打持久战的准备,所以还得重视农业生产,保证战时的后勤供应。于是孝宗就按照他的建议,实行了兴修水利,轻徭薄赋等政策。又过了几年,孝宗皇帝干脆升虞允文为左相。同时为了达到政治平衡,孝宗又任命了主和派的梁克家为右相兼枢密使,导致虞允文做事处处掣肘。相互插刀、矛盾重重,孝宗皇帝只好让他回到四川继续准备北伐大业。
虞允文临走之前,孝宗拉着他的手动情地说道:“若西路出而朕迟回,即朕负卿;若朕已动而卿迟回,则卿负朕。”虞允文深受感动,郑重地点了点头。他回到四川之后,发展生产、训练士卒、筹备军粮,积极落实北伐准备。孝宗皇帝心急,不到一年就来催问发兵日期。那时候金国国力日盛,虞允文只能让他耐着性子等待。此后孝宗催的一次比一次急,虞允文却始终都是一个答案,孝宗不禁有些心灰意冷。
当时金国正值盛世,号称小尧舜的金世宗完颜雍在位,金国国力达到历史的巅峰,在这种情况下,以不能达成一致的南方狐疑之众,攻打欣欣向荣以逸待劳的中原,焉得不败!
更没想到的是,没等约定出兵呐,虞允文却积劳成疾,溘然长逝,俩人之间的宏伟计划也随之成为空响。孝宗得到消息,悲痛之余也非常愤懑,认为他是有意拖延,于是他既不赠官,也不赐谥,态度相当冷淡。直到后来检阅部队,孝宗亲眼看到虞允文训练的士兵无不强健勇武,纪律严明,这才明白他真想北伐,实在是坚定信心而壮志未酬。才追赠他为太师,赐谥“忠肃”。 (所谓恢复之君圣意如此令人心寒。)
以虞雍公的心智,自然不存在什么拒绝北伐的心思。但大宋精锐被张弱鸡一朝败光,而一度混乱的金国也因为大胜了宋军而重树了立国信心;更大的问题在于孝宗少年心性,伐金全凭头脑发热,被底下的激进派与投降派牵着走,根本不具备自己稳固的基本盘。外因内因阻碍皆在,谈何北伐?若是隆兴北伐即启用虞允文,结果或尚未可知,但张弱鸡一击不中,机会已逝,岂可强求?大丈夫审时度势,当攻则攻当守则守,岂可硬来?难道像张弱鸡那样尝试一败再败?贤如武侯,尚说“天下有变,则将荆州之军以向宛、洛,身率益州之众出于秦川”,时机不到,只见君侯襄阳之败,足见待机之不易。当时时局,南宋再也担不起一次符离之败了,此足见虞雍公良苦用心。
隆兴北伐,对比的就是张弱鸡的伐金与虞雍公的不伐,虞雍公至死没有等到最佳出兵时机宁可不伐,这是名将的智慧。此非战之过,乃天意也。与其说孝宗时有恢复之君无恢复之臣,莫若说恢复之君心性跳脱,恢复之臣良莠难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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