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情深莫白
少年站在石桌前,居高临下地瞧着地上装可怜跪着的我,缓声道,“噢?你倒是说说你错在了哪儿?”
“这,”跪在地上的我尴尬非常,“阿萤不是故意要跟踪公子的!”
“这么说,那夜后山是你跟在我身后。”少年面色沉了沉,续道,“几次?”
我闻言,头伏地更低,急声解释。
“就两次。一次是几年前,我闻知公子忽然半夜受伤归来,伤势还颇为严重,似是被狼群攻击,心中起疑,便到后山查看,结果看到了她。另一次便是数月前,柳飞说您派她到后山处理下狼群,她知我在上京,便发消息邀我找些人帮忙。我本想着在处理前先探查下狼群的动向,却不料在后山林中瞧见了公子。”
“嗬!你果真是去后山探查狼群动向的?”
“额,那是其一,其二就是阿萤觉得公子这处理狼群的命令有些突然!”我抬了抬头,诚挚道,“不过公子,阿萤发誓我真不是故意跟踪您的。”
“凭你的本事,既是跟了两次,多半也猜得了八九不离十。”少年面色如常,声音中有些许追忆,却又话锋一转道,“但纵是知道些什么,也该烂在肚子里,而不是像今日这般,明里暗里地道出来。”
“公子。”
我闻言,后背不由挺直,跪坐起来,仰头看向少年,眼眶中已泛起了泪意。
“阿萤知道公子一定能听出来。我今日这般作为,只是怕公子日后会后悔。
阿萤听说,她连姝日思夜想之人名唤莫白。这许多年,她往来上京名义上是瞧未更,实则莫不是为了见这个莫白。
临回南边前,连姝一路从南京纵马而来,在上京后山等了两日两夜,遭了狼群围剿,不就是为了见他一面吗?
公子您让柳飞去杀狼,不就是因为那些畜生伤了她连姝惹您生气了吗?
那夜后山,我瞧着公子戴着半截银白面具立在后山林中,便猜度着她连姝心心念念的莫白其实便是公子您吧?
可我就想不通了,公子你明知她找的就是你,你念的也是她,为何就是不同她说白了?
旁的人是落花有意,流水无情。公子你明明与她两情相悦,却为何让她以为缘浅非常,放她远走他乡?
她的性子,我瞧着虽是执着却从不固执,保不准哪日便又遇良人。届时您若再想挽回,恐是悔之莫及啊!”
少年面色冷漠,语气不带一丝情绪。
“绿萤,你很聪明,但,你逾矩了!”
“是,阿萤自知鲁莽,任凭公子责罚。”
跪着的我仰头与少年的目光撞上,一字一句道,“但有些事,阿萤不知道便罢,知道了不说出来,迟早会憋死。今既说了出来,还请公子为阿萤解答。”
约莫是晓得我脾气向来倔,少年望着我默了半晌,终是叹了口气。
“中秋,快到了吧!”
“公子......”
我突地浑身一个激灵,晓得了所求的答案,神色不禁黯然非常。
“你这些年专司收罗情报,自应知道对方的势力如何,而我又要做些什么。若成,自是皆大欢喜;若败,身首异处怕都是好的。”
少年负手而立,看着石桌北边,一派淡然。
“白石庵、云来药庄你更没少去,便也该知道我这身子状况,若不是有药拖着,又能活个几日?且这世事无常......又何必把她拖入泥塘!”
“公子,我们准备了这许多年,事必成,药......也会够的!”
我话虽如此说,面上却早已悲戚不已,豆大的泪珠滴落在地。
“但愿吧!”
少年叹口气,面上浮上了抹凄苦的笑。我忽地发觉,公子他心底其实约莫一点也不想放连姝离开,但......终是看着她离开了!
“绿萤,你今日能为我着想,作为朋友,我很欣慰;但作为主子,我必须责罚。十日,我只给你十日时间,查清林太忠一干人等的身份。”
少年转过身来瞧着跪着的我,放缓了语气。
十日?太短了吧?我面有苦色,却又忙恭敬应了下来。
都说情之一字最是乱人心,但如今看来,公子倒是看着公私分明地很啊,竟然还不忘给我责罚。好吧,眼下之际,给公子找药才是紧要。我低头揩去了面上的泪痕,心中暗暗下了决心,再抬头时面上已不见了阴霾。
“公子,阿萤能起来了吗?”
我虽嘴上如是说,但腿却很自觉地站了起来。
对面的公子见我已然起身,恢复了往常那嬉皮笑脸的德行,倒也见怪不怪,只是......
“你方才不是要请罪吗?罪就这一条?”
我方站起来的身子不由一僵,纳闷地望着站在石桌旁的少年,在脑中仔细将自己说过的每句话都过了遍,顿时意识到了问题所在,应是方才汇报契丹人之事时,不意让公子察觉到了自己派暗人跟踪连姝的事来,遂狠拍了下自己这张嘴。
“要不我跪着说?”
我撇撇嘴,作势就要跪下。
“都站起来了,还跪那儿做甚。坐吧!”
少年指指石桌旁的石凳,也坐了下来,目光随之落在韦城处。
“公子,你确定你不是在诈我的消息?”
我屁股刚坐下,忽地觉得许是我想多了,可能有诈,遂不确定道。
“诈你?”少年抬头看向对面的我,“韦城的暗人为何突然去了北城门外?为何刚好撞到连姝一行?我让柳飞同你讲,只小心看护着,在生死关头救上一救,你可貌似没有将我的话放在心上。”
我闻言尬笑了两声。
“怎会,怎会!阿萤记得清清的。不过公子,你说生死关头救一救,那不也得随时关注着才能知道啥时候是生死关头不是?何况,这次若不是我们的人暗地里去看护着她,也不会发现那伙契丹人不是。除此之外,我也没干别的什么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