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夜游前序
农历八月十五,中秋佳节,满城欢庆,张灯结彩。与辽上京那边毒酒夜宴、虚与委蛇不同,澶州这头乃是真的欢快热闹、喜气盈盈。
虽说是中秋夜游,但城中百姓自申时初便已陆续走上街头开始了畅玩。这时辰固然离夜游还早得很,但商贩却也不忘利用这空当儿来挣些钱,为此早做好了准备,摆好了各式的吃食和把玩的物件早早候着,待着有缘人前来品鉴。
而要说此时澶州城城中生意最好的必得在这南城御街坊内,且当属坊内最北头的字画生意和花草生意尤其个赚钱。也不知这内里的主家是谁,只晓得这人一定很有些个主意和才华,每年都会变着法子地将前来的客官钱财收罗个干净,问题是给钱的人虽心知这东西贵,但就是乐得给,且还是争着抢着给。
譬如今日这遭,听说主家出手阔绰地很,请了京城清平乐坊色艺双绝的落雁小姐一舞助兴,顺带推销下内里的花草字画,一时招来了许多郎君才子。
人来了,钱便别想再跑。
想近距离一睹落雁小姐芳容的,必得先花大价钱购置些奇花异草,抑或参与设在一旁的赛画项目,得胜者自可在舞台下首赢得一方好席位。但前提是,你赛画前需得先交些个参赛评审费,虽则不多,但耐不住参与的人多,且选出的人少,算下来其实挣到的钱依旧不少。不过对于这些文人墨客而言,能于这众多人中脱颖而出,又何尝不是一种彰显才华的好法子,何况落雁小姐才华不俗,每每选出的必是良才,故而虽是夜游尚早,但赛画这事却是刚刚好。
连姝随着人群来到此处,坐在不远处的茶摊上瞧着这热闹的情形,心下有些个心不在焉。
昨日哥哥连卓同她说的一席话深深地吓住了她。定亲?她莫名地觉得荒唐,本是准备弃了夜游,今日一早就要往韦城回赶的,偏她哥连卓同她暗戳戳地道,“你不想知道与你定婚的人是谁?不想见见?听闻这人近两年屡屡在赛画比试中拔得头筹,你不若去那里碰碰运气。”
所以,那人是谁啊?她哥到底是顾忌她娘的嘱托,没有告诉她。连姝这便只得在此茶摊前候着,看看这前几名究竟是谁?
但她约莫错估了这赛画的阵仗,原本这茶摊所处的地势较高,是可以瞧见舞台下首前排之人的长相的,但奈何她在此候了个把时辰,好不易盼到公布名次的时候,围观的人群过于兴奋了些,前呼后拥的竟将她的视线堵了个严实。连姝心下着急,不愿自个儿待了这许多时辰的功夫白费,便趁周遭人望向舞台之际,纵身一跃飞到了摊顶。
呵呵,刚望过去,连姝就差点要被自己看到的给吓跌下来。舞台下首前三排坐着的一十八人中,约莫年过三旬的有五,肚大肥圆的有六,另有瞧过去便是纵欲过度的那么四个,最后只余那么三个倒是看着还顺眼些,但这当中那个黑衣男子怎生瞧着那么眼熟?连姝定睛细瞧,终是看清了这人的样貌,竟是那韦城的侠盗,她的师弟欧阳风。如此堂而皇之、众目睽睽地坐在这里,当真合适吗?再观旁坐着的另外两人,好吧,相貌平平,但貌似气性却是傲慢地很啊!
连姝看罢,不由扶额,忙趁着周遭之人尚未注意到这里,一个飞身又轻飘飘地落了地,自茶摊上取过自己的茶杯灌了口茶。现下,虽然天幕已垂,但她是真的没有心情去夜游了。
“中秋,果然于我八字不合。”连姝感慨道。
从前在怀州师父跟前时,每逢中秋,瞧着师姐同师父在一起其乐融融,她便觉得其实这月圆时亦悲凉地很,还曾伤怀过自己没有父母兄长在侧。后来,她初到辽地庵中,虽是逢中秋会得个游玩的例假,若干的吃食玩意儿,但到底身在异乡他处,有些个怅然若失。之后,她遇到了莫白,虽说一月之中,总能在十五那夜瞧到他一次,但每逢八月十五,他必也是缺席的,无一例外。她不晓得是什么缘故,猜度着许是莫白在陪自己的家人,毕竟是这么个团圆的节日。于是,她很是默契地没有问,也没有再在中秋那夜到后山找过他,但她心中其实是落寞的。如今,她回到了宋,又恰逢中秋,本想着这回终算是家人团聚,有些个圆满,值得一庆,要好好游玩一场,却来了这么一出定亲的戏码,真是让她游玩的心都消了不少,遂决定赶紧离开这热闹的御街坊,寻个清净的地儿待会儿。
“若我没看错,刚才那个飞上茶棚的小娘子不是那日在你府上遇到的那位吗?啧啧啧,瞧着身手不错,你小子娶了后,可得悠着点,别不意被人给揍了。”玩世不恭的任二郎摇了摇手上的折扇,冲身旁一袭白衣胜雪的少年刘金笑着调侃道。
见刘金并不答话,只皱眉瞧着不远处结账欲离开的连姝,任二郎兴致更浓,复又打趣起来。
“哎呀呀,你说你这两年年年都参加赛画的,每次还都能拔得头筹,今年却怎生忽地就不参加了?倒是着实可惜地很,若不然还能在这小娘子面前显摆显摆不是?你瞧她方才的样子约莫是想瞧清楚夺冠的人,你没有参加,岂不......哎,你干什么去?”
任二郎紧走几步赶上前头离开的刘金,心下有些个着急。“你莫不是真看上那个小娘子了吧?你这让我怎生和微燕交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