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暥这几天都起得晚。每天要睡到日上三竿。
他前阵子马不停蹄连日赶路从襄州回到大梁, 接着又是参加马球赛,又是查抄华毓楼,紧接着又去千家坊的地穴里转了一圈,
他这身体几天都缓不过劲来,这次没发病简直就是奇迹。
难不成前阵子在襄州每天嗑松子仁还养得不错?他怎么记得自己一直在可劲儿折腾啊?
萧暥走进书房, 就看到谢映之正风轻云淡地站在书架前,闲闲翻着书。
再看案上, 茶水已经凉了, 看起来谢玄首已经在此等了他一阵子。
其实萧暥早就有事想跟谢映之商量,但是考虑到这几天谢玄首正忙着拆除日月教的生化武器, 就憋着没去找他。
不过这都好多天没见谢映之了,这人依旧是一身道骨仙风, 容色清宁,尘埃不染。
整天不睡觉, 还要钻明华宗的地穴,此人居然连个黑眼圈都没有?
萧暥着实有点佩服。
谢玄首果然是谪仙中人,不眠不休地把日月教地穴里的生化武器都拆除和处理了, 还把所有的明华宗遗留的文稿案卷都分类封存,效率奇高。
这人不睡觉不休息的?
不但如此,听说谢玄首在百忙之中, 他居然还不紧不慢,每天都去瞿钢家里给瞿安疗伤。有时候还跟瞿钢瞿安兄弟两, 以及来围观他的百姓聊聊天。
这人真是好闲情。
而且萧暥还听到一个小道消息。
因为谢玄首品貌无双, 这几天瞿钢家里每天都有大波的百姓前来围观, 而且,还有姑娘主动留下,帮助打打下手,照顾瞿安。
虽谪仙中人谢先生并没有机会见到几次,却一来二去,却和瞿安日久生情。
于是瞿安因为瘸腿一直讨不到老婆,才几天呐,居然娶到了一个温婉可人的老婆了!
看不出原来谢先生还是属锦鲤的!
萧暥心道,从此以后,要多和谢先生多在一起交流学习,说不定半年后,谢玄首是不是也能捎个老婆给他?
他要求不高的,只要做饭好吃,温柔体贴,长得……唔……不难看就行,相信谢玄首的眼光不会差……
谢映之见他看着自己,眼梢飞挑,一双含烟藏媚的眼飘忽不定,不知道又在打什么小算盘。
这人真是越来越有趣了,他于是抿了口茶,道,“主公。”
萧暥一诧,这才收回心神。
“听说主公将北宫世子关进了寒狱?”
萧暥点头。
北宫浔已经在寒狱里住了七天了,不吵不闹,安静的像个大姑娘。连看守他的狱吏都要怀疑北宫世子这是打算把寒狱当家了。
谢映之有点好奇,“主公用什么办法让北宫浔在牢里呆了那么多天?”
其实也没什么,萧暥给了北宫浔一个有趣的物什,西域进献的沙漏。
沙漏计时大雍朝也一直有用,只不过这个沙漏的速度被萧暥调慢了,一天等于五天,北宫浔在牢里住了七天,他还只当做一天半。唔,连一日三餐都可以省去一半!
同时萧暥每隔三天就给他送去好玩的东西,容绪的淘宝仓库里各种鬼畜的物什应有尽有。保持北宫浔持续的期待感……
一开始萧暥还去看他几次,直到昨天撞见北宫浔穿着容绪的吊带裙,因为是量身定做的,这腰身根本塞不下北宫浔粗壮的身形,直接把那裙子撑破变成了侧开两片的旗袍。
“这件凉快。”北宫浔大咧咧道。
萧暥不忍直视,真的不忍直视。
等到中秋节到了,赶紧把他打包送回去了事。
不过北宫浔在他眼皮子底下贩努,只关了半个月也是便宜了这厮。
萧暥一想到北宫达在东北仿效他屯田练兵,心中就有些郁闷。
看来他这次拿下襄州,多少让北宫达警觉起来了。
离开他和北宫达的最后决战只剩下四年了。
他现在已经有襄州作为战略大后方和产粮基地,有安阳城作为枢纽,还有黄龙城作为军镇和兵工厂。
但是这实力要跟北宫达打硬仗,还差一些。
“银钱和人才,”谢映之一语道破,“北宫达祖居幽燕两州,东北之地肥沃,更兼有出海之处,商贸财货便于流通,所以北宫家族实力雄厚,”
萧暥点头,北宫达有钱有粮,而他的尚元城才开始起步,不能跟积累了几代人的北宫氏相比。
至于人才,那就更是萧暥的痛处了。因为原主名声太差,手下除了云越和陈英,根本就没有什么可用的人。
他穿越过来也快两年了,以前什么事都是亲力亲为,一身的伤病还累得半死不活,疲于奔命不得喘息。
后来总算有了谢映之成为他的谋臣,但是谢先生再厉害,他也是一个人,而北宫达手下强将如云,谋士如雨,可谓是人才济济 。
如果说钱粮他可以再攒攒,但是人才……
谢映之道,“据说今年察举的名单已经出来了。”
大雍朝使用的是察举征辟。今年主持征辟的长使是杨拓。
杨拓的父亲是司空杨辅,主管人事任免,政令推行。
《庄武史录》上写,原主为了顺利迁都大梁,并迅速安定朝局,除了摄政的王氏族人以及党羽被他用手段拔除后,原来朝廷中的杨氏和吕氏则被迅速被提拔,取代了王氏的位置。
原主那么做用意明显,取得世家大族对他的支持,这杨吕两家获得了切实的好处,当然会支持他了。
所以这些年,雍州的人事任免,政令推行,都是杨家吕家两家挑头的高门世族在操作,最后把条陈交到皇帝那里朱批,其实就是让秦羽过一眼,秦羽是个武人,看一看差不多都给批了。至于他们捞了多少好处,夹带了多少门生故吏入朝为官,那根本不会过问。
如果不是这次的马球赛赌球和华毓楼,萧暥根本也不知道他们这是多有钱。
他暗中让曹璋查算了他们的出入,单是这杨家父子这几年捞的钱已经抵得上国库了。
他们的钱大抵来源于两处,卖官鬻爵和参与投资各种经营。
光是每年他们控制人事任免,工程建筑,甚至赈灾发饷中收受贪墨银两,以及从赌场,歌楼酒肆等各种幕后经营中收到的钱都加起来都足够国库用好几年了。
但是每次要兴兵,要征钱粮,他们是一个比一个穷,哭着喊着俸禄太低,封地又歉收,日子都过不下去。
这个朝廷是一滩浑水,不收拾收拾,他就不可能有稳定的后方和稳固的实力,怎么跟北宫达一战?
萧暥想了想,把自己准备了好几天的设想拿了出来。
谢映之微微抬眉,“科举?”
大雍朝历来征辟人才,注重家世出生,样貌仪表,品德操行,最后方是才干。
察举征辟说白了就是推荐。其中负责察举的官员可以捞的油水就多了,而花了大笔银钱获得任命为官的仕子,上任第一件事,要把花出去的钱挣回来。
萧暥道,“此次征辟,花银钱多的人就被排到页首,没钱的人排在末尾。如此察举,怎么获得有用之才?”
“所以主公打算,以考试来择优?”谢映之觉得有点意思了。
“我想请先生出题,以时局为论点,雍州有十六郡,每郡设一考场,任何参与考试的仕子,不问出身,不问来由,唯才是举。”
谢映之细细品味了他这句话,科举取仕,闻所未闻,这人越来越有趣了。
忽然一个点子让人措手不及。薄薄几页纸,就想撬动大雍朝几百年的征辟制。
别人薅他狐狸毛,他就拆别人墙角。
但是如果唯才是举真能成功推行,不但是雍州的人才,海内九州俊杰岂不是趋之若鹜?
同时还可以遏制那些高门贵族对朝廷事务的掌控,间接断了他们的财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