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州府衙,二堂。
众商人被半护半押地送到此处,个个脸上神色都有些异常,尤其是蔡氏兄弟和胡观觉,脸上更多有愠色。他们的身份可不止是寻常商人,还披了层湖广士绅的皮,再加上背后还有大靠山,对这么个小小的府衙还真不放在心上,今日被如此对待,心中自然多有不满。
而在被带进堂上,看到上首所坐者只是个青袍官员后,三人的神色又是一沉,居然还不是知府大人招待他们,而换成了推官。
感受到来自这些人的压力,随州推官黄半山心中也有些忐忑,但想到之前知府大人的交代,他还是迅速定神,砰的一拍惊堂木,喝道:“下方所候者可是我湖广各地的粮商人等吗?”终究是不敢如往常问案般拿乔,先让他们一一报出自己的身份姓名来。
“正是我等小民商人,不知我等所犯何罪,竟让府衙如此大动干戈,将我们押送而来?”胡观觉当即开口,反问过去。
蔡知礼也跟着哼道:“这位大人你可知道如此做法会对我等造成多大的困扰?还有城中许多百姓看着,对我们的生意也多有影响,今日若不能给我等一个说法,我们必要告到上司衙门,讨还一个公道!”
有这两人头前张目,其他那些商人的底气自然也足了,全都纷纷附和着,大小声的说着要衙门还自己公道清白。直把黄半山听得脸色阴沉,终于按捺不住,再度用力一拍惊堂木,大声喝道:“放肆!公堂之上岂容尔等胡言咆哮?若再敢犯者,本官肯容你们,王法可不容尔等!”
伴随着这一声喝,两旁的衙差也会意跟进,用水火棍猛然点地,发出“威——武——”的低喝,如此一来,才在气势上压住了众人。
胡观觉三人迅速交换了一下眼色,立马察觉到情况有些不妙了,官府的态度要比自己所想还要强硬啊。果然,就听上首官员再度发话:“你等到了此时还不肯知罪,那就由本官来告诉你们吧。就在今日,已有城中杨赵李卫等十数家状告你等欺诈于人,以远超寻常市价的价格骗走了他们的田产,此事不光有他们告发,更有诸多百姓可为人证,还有相关契约可为证据,你们有何话说?”
果然是冲着这事而来,三人脸色又是一变,蔡知义连忙说道:“大人,这分明就是诬告。做买卖只有你情我愿的事情,哪有事后觉着不能接受而告发到衙门里的道理?不错,我等之前确实曾与本地不少人家有过交易,但那绝无欺瞒哄骗之意,都是在我们双方同意的情况下签订的契约……而且,这些契约都是在衙门里立过字据的,岂能有错,更不能因粮价有所波动就告我等有欺诈之举啊。”
“大胆!难道你是想说我府衙在出尔反尔吗?”黄半山再度喝道,然后又言道,“此事本官也曾叫人问过,关于那些田契一事,上头本就多有疑虑,哪有区区一两百斤粮食就能换足足一亩田地的道理?要说这其中没有问题,怕是谁都不能信了。
“还有,虽然这些契约确实曾通过衙门,但本官更问得清楚,那是因为有人买通了户房的几名吏员才瞒着上面官员私下而成,说起来完全是做不得准的。也就是说,这些契约并不被官府认可,田地买卖并不存在。
“今日,你们只要承认这是一场误会,交出那背后使诈之人,我府衙看在你们素来无过的份上不会再作追究,要是再敢放肆抵赖,那就休怪本官对你们用上手段了!”
在又一阵威武的低喝声中,这些商人都愣在了当场,张张嘴,却又说不出话来。因为对方已经把意思说得很明白了,那就是彻底不认之前签下的契约,买卖作废,地还是属于原主的,最多就是他们把粮食退回来而已。
这对众商人来说,那可是极大的损失,更是万难接受的一件事情了。这不光是那几家人,几百亩地的事情,更在于只要此例一开,那其他百姓也就有据可循,别说没到衙门作过证的,就是真签下了完整契约的,也能通过同样的说辞反悔了,那是要彻底断绝他们的生意啊。
所有人都慌了,只能看向为首的三人。蔡知义的心更是沉到谷底,事情远比表面呈现出来的还要复杂,不然府衙不会无缘无故突然调转了对自家的态度,要知道之前他们对这一切可都是默许的啊。
可还没等他想出对策来,一旁的胡观觉却已经忍不住大声叫了起来:“我等不服,府衙岂能如此出尔反尔!你们可别忘了,我们身后还有人,巡抚大人与我胡家素来交厚,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