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可能心系于己的人视作是宋国匪徒,这天底下,大抵只有田昌意会那么冷血冷情吧?!就是公主目夷,这长久的修行到底还是比不了田昌意如此凉薄的天性。
不过,因为是田昌意,也因为是公主目夷,所以田昌意能够坦然说出这样的话,公主目夷毋需细细品味,也能给出田昌意想要的答案来。
“尽人事,听天命便好。”公主目说道。
“好。”田昌意点点头,但她还有疑问,“您又要在临淄一个人……”
“会活到你归来。我保证。”这不是公主目夷第一次这么向田昌意保证自己的性命,但就像她们之间难言的默契,有这么一句话在,田昌意就能够相信哪怕她不在公主目夷身边,也不用为此疑虑或者担忧。并不需要太多言语。
田昌意得了想要的,便没有什么需要特别说明的。在公主目夷不开口的这个空当,沉默与寂静来的很不是时候,却又独具一种悠然的风采。
“田昌意~~”公主目夷当着田昌意的面唤她。
田昌意打量着公主目夷的表情,公主目夷的目光有些放空,不知是走神还是在思考什么问题,不好打扰。
于是,田昌意第一次认真看起了一个人的脸,因为在田昌意的过去,记住一个人的面孔实在是没什么必要性。
活人总是要死的,而死人,记着也是无用。
所以在细细打量公主目夷的长相时,田昌意莫名产生了一种新鲜感……说起来,到现在为止,她还没怎么看过公主目夷长的什么样子。
黑色的眼睛和自己相仿,这么小的年纪,脸庞就很有轮廓,不施脂也不敷粉,加上那头如玄芝般漆黑的头发,如果忽视掉向来笼罩在其身上的压迫感,正常地笑一笑——公主目夷应该是个很得人喜欢的美人。
田昌意有自信这样认为。
“慎子……”鬼使神差地,田昌意这样喊出了口。
田昌意不知道自己为何要说这两个字,甚至在刚刚发声时,她自己也不知道两个字的发音代表的到底是什么意思,只是她有种感觉,要是她这么称呼公主目夷,公主目夷一定会有非常有趣的反应……呃……要是这种像是活见鬼的表情也算是有趣的话——公主目夷手中的书简一下子脱手落到了水里。
虽然田昌意眼疾手快,但因为是没想到,那补救之举并没有什么成效。池水温热,书简由竹木所制,那捞上来,各个字眼已然都是沾了水……田昌意自身便没有一块布料是干的。再行擦拭是不可行的,公主目夷若不发话,田昌意也只能由着这卷竹简被水浸坏了。
“……你是在叫我?”好一会后,公主目夷才重新恢复了面无表情的表情。她显然是不打算去关心那卷竹简了。
“抱歉,我有些自作主张了。”田昌意感觉自己要开始接受对方的怒火,不由自主缩了缩头。她很难得会有这样的举动。自我感觉也是不相宜,但她就能做出来。陡然间,好似身体都不是自己的了。
然而公主目夷并没有生气:“我的字,是谁告诉你的?”
“字?”
“姓氏名字,我姓陈,氏田,名目夷,字慎子。”公主目夷紧盯着田昌意的双眼道,“只是我的字,就当今天下,该是只有我父王才知晓。”
“……嗯。”田昌意侧着脑袋,如实回答,“是脱口而出的,我也不清楚。”
这种时候,因为是说实话,所以田昌意毫无心理负担。
“是说你对于过去也不是忘得一干二净,还是有些记得的。”公主目夷的表情说不上是好还是坏,“我的字……你要叫便叫……这种东西取出来本来就是让人叫的,我倒是不介意这个。”
“这,这样吗?”
“我想你也不是故意要这么叫我的。”公主目夷深以为然地弯了弯嘴角,“比如现在,就算我再让你这么叫我,你也很难开口吧?”
“是……”要亲友之间才好互相称字,而才在昨夜,田昌意才叫了公主目夷的姓名,这关系进展也太快了。
“那我又何必这样揪着你不放呢。”不知不觉,主动权又回到了公主目夷的手中。
还握着田昌意一只手的公主目夷,身姿有点摇晃地站起来,田昌意看着她慢慢地向自己靠近,不由得将背又靠回了有些凉意的池壁。
“你这样子不算清醒,但发热似乎也还好。不如这样,哼,田昌意。你还记得上回你离开时,我向你发出的邀请吗?”
脖子微仰,公主目夷再次将下巴抵在田昌意肩头,距离过近,只要田昌意稍稍侧过脸,那一截润白便十分晃眼,不仅如此,在被迫近得左顾右盼时,田昌意还能够闻到公主目夷身上的那一阵血腥味,很是浓厚,不过,因着是公主目夷,那味道并不腥臭,反而有些清爽。
“啊……那是?“
田昌意有些左顾而言他,她能想起来的公主目夷所谓的邀请,并不是什么值得说出口的事情。都可说是难以启齿了……
“看你这表情,那就是记得了。”
一手四指紧扣在掌心,在身后摁压在地面上,不知何时,田昌意的臀部就抬高了些许,身子拉长,保持了一个后仰的姿势,要往那岸上去,她的下巴下面正是公主目夷簪发的一根玉簪子。
玉簪通透,簪头是狴犴的纹样。女子用此,可是戾气十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