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星朗明亮的眸色在雪光日光间变幻一瞬,“我试试。”
不知何故,他觉得慕容峋今非昔比,应该说四年前就与更早时不同了。更早时此人玩笑便是玩笑,此刻这话,却分明是玩笑又分明不是。
慕容峋维持着笑意,“好啊,我拭目以待。”
顾星朗担心王帐那头出差池,慕容峋谨记竞庭歌嘱咐,两人往回走,果然看见阮雪音母女已在帐外,只没踏出守备圈。
“如何?”
眼见顾星朗过去,竞庭歌拉住慕容峋低问。
“不如何。”
“去了这么会儿一句有用的都没?!”
慕容峋遥望顾星朗,一脸嫌弃,“高看他了。这小子见到雪音,又是这幅光景,连自己姓什么都快忘了。哪还记得正事。”
竞庭歌一挑眉,“所以拉你说半天,就为知道小雪和阮仲的进展?”
慕容峋点头。
竞庭歌嗤笑,“顺带把你我骂了一顿吧。”
慕容峋笑揽她腰,“我们歌儿真是冰雪聪明。”
“去去去!”
“对吧阿岩?”慕容峋一把抱起孩子,“雪地上站久了脚冷吧,爹爹抱抱。”
阿岩望着爹娘咯咯笑。
王帐之前,顾星朗刚走到。显然一众守卫奉他之命不让母女俩离开,且要自此同行,直到返回祁宫。
他已想好了措辞。
却被朝朝抢了先:“今日是我生辰,家里准备了筵席庆贺,你要一起去吗?”
顾星朗怔住。
旋即反应必是阮雪音教的。
她们想走,硬对抗无用,场面也不好看,唯有另辟蹊径——邀他一起走便是蹊径,生辰贺完了,他必须归队继续未竟之旅,她们也就顺理成章走自己的路。
由朝朝开口,更让他没法拒绝。
朝朝确实一脸期待仰头望着他。
顾星朗确实没法拒绝。
“好。”他微笑答应,又望纪齐。
纪齐便知是要组织一支小队随行护驾。
“主上。”但他实在有言要谏,近前请示。
顾星朗拍拍朝朝的小脑袋,“稍等我片刻。”
君臣二人远离几步,纪齐低声:“陛下恕罪!但属下以为不可再耽搁了!自入蔚境,刻刻是险,距寒地还有至少三日路程,咱们又在此耽搁了一夜——此地本身亦不周全,该速速撤离,即刻启程!”
“午后启程。”顾星朗淡声,心意已决,“皇后与公主都不便骑行,马车收拾出来了么?”
装载随行物件的车驾共四辆,他昨夜已吩咐过要腾出一辆。
“是。”纪齐无奈答,“已妥当了。”载人与载物又不同,会更慢,他实在担心。
“好。午时三刻前朕必然回来。你安排好。”顾星朗稍侧身对不远处的小八勾勾手指,“你随朕去。”
一路上顾星朗免不了与朝朝搭话。
两人相聊甚欢,竞庭歌一家走在最前,阮雪音独自走最后。
好半天了,竞庭歌看不下去,倒回来与阮雪音并行:
“如何打算?”
“一切照旧。”
竞庭歌转头瞧她,“你决定有用么?咱们这位陛下是越发独断专行了,哦,你可知如今他们都呼陛下?因为君上二字是你一个人用的,专用。”
阮雪音神情一滞。
“你使这种伎俩也白费,一时脱身,待会儿过完生辰,还是要被他强行带走——上百精锐,我们可拦不住。”
阮雪音自也担心这个。“有何高见?”
竞庭歌灿笑:“你在求教于我?”
“是。我黔驴技穷,还望师妹支招。”
竞庭歌满意,笑容却敛,眉头微蹙,“慕容说他已经轻重不分了,真的?”
就事论事,是的。未至寒地便这般大张旗鼓地扎营,拖了一夜还不紧着赶路,哪里是顾星朗的水准与分寸?但阮雪音不想承认,却又不能否认。
竞庭歌瞧她抿嘴沉默也便懂了。“那你先跟他走呗。他发疯,你也不妥协,越闹越大,我们全都得完。”
阮雪音停步,一脸“说好的给我拿主意?”。
竞庭歌叹气,“只剩笨办法了,未必能成但无妨一试,就是让他彻底死心。你心都在别人那里了,他还有什么可坚持的?”
“说过了。他昨日其实也看到了。”
“显然力道不够啊!否则他昨晚能——”竞庭歌直摇头,“这人也真是霸道,这种事阮仲永远干不出。你还好么?”
很不好。但阮雪音不想再提。
“待会儿,该表现的都表现给他看,我会帮你。”
是让她刻意与阮仲亲密,以加重力道。阮雪音听懂了。
旋即反应,认真看竞庭歌:“所以暂时是这个策略?”
——借顾星朗之手与上官宴博弈,让祁国去削弱甚至摧毁当下的蔚廷。这丫头尽心出力,不让事情闹大,除了保护慕容峋,也是在为顾星朗顺利抵达寒地保驾。
“嗯。”竞庭歌坦然点头。
阮雪音无话可说。
终至山洞,已能闻见香味。两个孩子欢叫着跑进去,舅舅长舅舅短,另外四人随即进,只见搭得大而精细的架子上,分好的肉块正被炙烤,油与烈火擦碰出滋滋的声响,鲜活又温暖。
阮仲在西侧角落里忙活,阮雪音便过去,看到一盅的红果已被捣碎,其上洒了绵白的糖。
“怎么——”
阮仲似意外于她回来便到他身边,一愣,方笑:“今晨我又去找了些来,也在那附近,但不如昨日的甜,干脆捣泥加糖,给孩子们当点心。”
阮雪音也笑,由衷地,“五哥辛苦。”
这般说,再凑近寸许,还未开口,阮仲已觉心口怦怦跳。
除了山顶那次,没这么近过,几乎要挨到她脸颊,且是她主动。
“有件事想同五哥商量,其实有利用你之嫌,但我——”
阮仲即明白了。“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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