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没为公主的生辰举杯。”顾星朗答他,“很快。”便向阮雪音,“进去吧。”
纪齐原本决心未定,终觉必须开口,“臣有言,还望殿下垂听!”
阮雪音和顾星朗同时停步。
也好。顾星朗这般想,快步进洞。
阮雪音闭眼一瞬,转身,“我已非中宫,你不必这样称呼。”
“陛下从未废后,殿下依旧是大祁的皇后、承泽殿的主人。”纪齐走近些,郑重一拜。
阮雪音不想多掰扯,“你说。”
“陛下当前是何处境,以殿下之慧,不必臣多说。殿下为何不肯随君上回霁都,臣完全明白,臣相信所有知情者,都明白。”
是啊。所有人都明白的道理,他会不明白么?他与四年前一样,在犯糊涂。她只是没想到,他会大梦不醒、糊涂至今!
“所以你更该——”
“臣劝过了!但凡有半分效力,队伍也不至停驻到此刻。陛下这几年怎么过的,臣也是后来才从淳风口中得知——情势紧迫,暂时无法对殿下详陈,若要概括,臣只能想到一词:惨不忍睹。殿下的坚持,臣以为没错;但陛下的执着,也已是谁都拉不回来了。您拒绝陛下,是为长远大局;此刻答应陛下,也是为大局,眼前大局。”纪齐再拜,
“继续拖着不出发,会有何后果,臣不敢想。臣恳请殿下,待会儿务必上车!”
将雪天,北地一片茫茫的灰。未时过半,两队人马同时出发。
出发前收拾洞中物什,只用了半个时辰。慕容峋和阮仲拿出了行军的迅捷,顾星朗亦动手帮忙,以至于纪齐、小八纷纷加入——除了细软须竞庭歌和阮雪音操持,其他一切几乎被一扫而空。
“胳膊拧不过大腿啊。”操持细软时竞庭歌小声。
“说人话。”阮雪音沉声。
“这么多年了,正面交锋你始终赢不过他。没出息。”
“你的高招一无是处,你有出息。”
原就是笨办法,说了未必能成。竞庭歌心中回击,到底体谅她煎熬,没再吭声。
“朝朝还是跟我们一车吧?两个孩子一处,也好玩儿些。”出山洞竞庭歌道。
此为大实话,缺了玩伴,不仅孩子少乐趣,大人也会被折腾得半死。
朝朝就在近旁,听见了,瞪大眼,“本来就是呀!”
竞庭歌努努嘴,“你娘亲要跟世叔一车,世叔想让你也一起。”
朝朝眨眨眼,“是昨晚的事还没办完?”
昨晚世叔说找娘亲有事,事没办完所以不能让娘亲离开,她可记得清楚。
竞庭歌险些呛着自己。“是吧。”
“那我要跟阿岩一车。”朝朝当机立断。
顾星朗走在前,全听见了,回头道:“好。”
朝朝再眨眨眼,跑上前拉顾星朗衣袖,“你为何有这么多事找我娘亲?”
“因为许久没见了。”顾星朗温声。
“从前常见么?”
“从前日日见。夜里也见。”
朝朝不是很明白。跟着他又走出好一段,忽笑了,再拉衣袖,示意他俯身凑耳。
顾星朗照办。
“你跟舅舅一样,喜欢我娘亲。”
小孩子所谓的喜欢,只有一种,最纯粹那种,因为不懂男女之情。
顾星朗一怔,温柔笑了,“不错。”
“所以怎样?”
这话问得可爱,全然懵懂。顾星朗摸摸她头,“所以想让娘亲和你,与我在一处,日日相见,夜里也见,一辈子不分开。”
朝朝想了想。“倒不是不可以,那阿岩呢?姨父姨母呢?我也想与他们在一处,永远在一处。”
“只要你想,我都能办到。”
“你这么厉害?”
被女儿这样问,大概是一个厉害的父亲最自觉厉害的时候。“是。”
朝朝满脸放光。
为稳妥计,两队合为一队,两车行在中央,被将士们前后围护。
“怎么觉得不是被护而是被抓了呢。”慕容峋驾车在顾星朗那辆之后,低声道。
车内两个孩子正欢腾,竞庭歌靠坐在门边,“被他抓比被另一个抓强多了。就这形势,若出差池他必护你周全。”
慕容峋每每想问她为何就不肯说上官宴的名字。
每每咽下。
又一次咽下了。
何止。他还要尝试送我回苍梧呢。他心中答,并不打算告诉她,转而道:“雪音妥协了?”
“不会吧。她若回去,祁国怕是要狂澜再起啊。顾星朗是真疯了。”
慕容峋自明白因果,只不确定会否这样严重。
阮雪音在思考同样的问题。
应该说是在思考,如何最有效地与顾星朗谈论这件事。
“回祁境之后,君上打算如何安置我与朝朝?”
两人车内对坐,窗外风声很大,队伍疾行都盖不住。
“自是回宫,还住承泽殿。”
“然后将我们回宫的事昭告天下?”
这是一句挑衅,更是警示——真回了宫,何须昭告,很快便会传得青川皆知。
顾星朗“嗯”一声。
“后果,想来君上也考虑过了?”她继续挑衅,继续警示。
后果不外乎:
其一,皇后没死,所以四年前最后那出戏是假的,大祁的国君用非常手段欺骗了他的臣民,以重固其社稷;
其二,皇后被刺原本反证了其无罪,更证明了阴谋确为阴谋——结果并没有刺杀这回事,那么皇后究竟是有罪还是无罪,四年前长役,又是否阴谋呢?
其三,蔚国如今是上官宴当政,百年深谋里最重要的人物之一。以上两桩会引发的危机全都能为他所用,用以对付祁国。
因阮雪音这句问,两人同时在心里答,答案几乎一字不差。
他们在彼此的神情里确认了这件事。
“即便如此,君上仍要一意孤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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