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起母亲,兰姑和芍漪曾向我提到过,扶青打出生的那百年间生母一直不知去向……
我撞着胆子问:“奉虔叔叔,当初究竟是什么原因,会让先妖后狠心撇下扶青哥哥呢?”
奉虔立刻刹住脚步,两名抬轿戍卫也跟着停下,我被晃一踉跄险些从里头摔出去。片刻后,轿子重新动起来,他沉沉的声音方传入耳中:“不该你问的不要多问。”
“…………”
回到碧滢小筑,我扶着轿子走下去,奉虔正色地说了两个字:“手来。”
然后,他托住我的手,在右掌心里画了一道符:“救醉灵将得罪不少人,难保不会有激进之徒包藏祸心,必要的时候你把这道符打出去可以保命。”
我摸着手心暗自嘀咕:“早点给我就好了。”
奉虔愣住:“什么?”
我连忙应道:“没什么,多谢奉虔叔叔,奉虔叔叔快些回去吧,扶青哥哥身边少不得您出谋划策呢。”
临走前他留下一句意味深长的话:“这道符我不白给,或许等不了太长时间,便会向你连本带利讨回来。”
这回轮到我愣住:“什么?”
他不说话,领着两个戍卫,转身一步步走远了。
我撑在墙上一瘸一拐地挪,芍漪听见动静跑出来,手里还握着汤勺:“子暮,听说你跪了一夜,主上有没有答应放过醉灵啊?”
我点点头:“嗯。”
她干笑着松口气:“那便好,我炖了雪莲羹,灶上还煨着青鱼细粥,你先回房休息吃的马上就来。”
我哦了一声:“可真巧,扶青哥哥也说,让你炖雪莲羹给我喝。”
芍漪手脚局促地僵站着,眼眶略微有些发红,声也越来越小:“因为我想着,你跪了那么长时间,回来后必定又饿又渴又累,正需要喝一碗雪莲羹来补补身子。更何况,归心莲虽然珍贵,但只要是用在你身上,即便主上知道了也不会怪我擅作主张……”
我歪着头看她:“你这是什么表情?”
不问还好,突然这么一问,她的泪便止不住了:“你会不会赶我走?”
我无奈:“我不是没怪你吗?”
她哭得难受:“可是你憋在心里,没准儿将来越想越气,找个理由便将我赶出去了。子暮,你若生气的话,哪怕痛骂我一顿也好啊……”
我想了想,便抬高脸蛋儿,摆出横眉怒目的表情:“愣着干什么,我都站这么久了,也不知道主动搀一把?!”
哭声戛然而止:“啊?”
我凶巴巴递出一只手:“啊什么啊,还不赶紧扶我,膝盖都快要疼死了!”
她愣后,笑着擦干眼泪,丢掉汤勺小跑了过来:“诶!”
事到如今,虽不能说全无芥蒂,但着实没有必要再深究下去。芍漪忠于扶青根本一点儿错也没有,至少她比死士背后的主人,要慈眉善目多了。
紫虞,醉灵和死士算两命相抵,倘若再有下回哪怕鱼死网破我也会还给你。
吃过雪莲羹和青鱼细粥,我掩好房门解下染血的白缎,从柜子里捧出药箱重新清理包扎,又换上一件干净衣服直睡到未时方醒。
许是雪莲羹发挥效用,我现在感觉很精神,走路有劲儿多了。
我想透口气,便将门窗都敞开,捧着针线开始做香囊。先把九瓣莲花绢帕缝制成一个小方包,再将磨好的花粉添进去,最后挂上穗带,大功告成。
“扶青哥哥,这是你让我绣的香囊,丑虽丑了些但礼轻情意重不是?”
有点傻。
“咯,香囊拿去,权当做你放过醉灵的谢礼吧。”
会不会太拽了?
“除送春兰以外 ,我将茉莉花鸢尾花,及百里香研磨成粉添进去。文沭说你夜里总睡不好,闻着这些粉的味道,可以镇定安神。那个,我还在香囊里头,装了你最喜欢的莲花……”
怎么怪怪的?
我对着镜子扇了自己一巴掌:“秦子暮你魔障了?”
芍漪正好端着餐食进来,眼睁睁看我打下去,嘴角猛地一抽:“我也觉得你魔障了。”
我惊了一跳,连忙转个身,把香囊塞进枕头底下:“你怎么走路没声啊?”
“是你自言自语太投入了吧?”芍漪放下托盘,将饭菜挨个捧出来,最后笑盈盈地递上筷子,“正好,不用叫你起床了,主上适才派人问及你的情况,还吩咐说让我看着你把饭吃完了再睡。”
我埋头刨了口饭:“他从早上到现在一直都没休息吗?”
芍漪感叹道:“打仗的事半分马虎不得,主上既要排兵布阵,还要以策万全,可辛苦了。”
我静静托着下颌拨弄盘子里的菜:“有没有什么办法可以让他不那么辛苦?”
她思忖:“主上劳力又劳心,要么助他打赢这场仗,要么想法子让他开心一点。打仗你不行,如果能哄他高兴,自然就不那么辛苦啦。”
可是……
我放下筷子:“要怎么样才能让他高兴呢?”
芍漪一边添茶一边道:“想来,主上衣食不缺,也只有治心病的药可以让他高兴了。”
我喃喃:“心病?”
据我所知,除了清秋以外,他的另一块心病便只有……
‘主上打出生以来,生身母亲便不知去向,那百年间都是先君一个人当爹当娘地照顾他。一万年了,主上有时会到琉宫门前站站,却从始至终都不肯踏进去半步。先君不在身边,也没个人劝慰两句,若能替主上解开心结,哪怕让他为自己的娘亲上柱香也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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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