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括和张天端并没有去什么酒楼,而是回到沈府,因老天师结下的善缘,两家人显得很亲近。
柳氏得知眼前这位大侠就中老天师的长子,赶紧让沈方跪下磕头。张天端笑呵呵地受了沈方的跪拜。
待两家人一起吃过晚饭回到后院正堂,沈括看了看张天端说道,“小天师…”
“小天师这个称呼休要再提。”张天端苦笑着摆摆手。
“呃…张大侠,这些年,我也没有断了打听你的消息,只是听说你离开龙虎山后便杳无音信,却没想到竟能在东京相遇。”
“说来也巧,我们是前日才从太行山那边过来,还没扎下根就遇到了沈郎君。虽然我们夫妻远在江湖,但也听闻沈郎君在芜湖县主持修秦家圩的功业。”
“张大侠为何今日才来,我这些年和兄长一直在宁国、芜湖一带,张大侠原本可以与在下早日相见的。”沈括惋惜地说。
张天端没想到沈括如此在意自己,“非是天端矜持,实乃家严有命,不可主动联系有功名之人,江湖人就该有江湖人的规矩,牵扯上官府,江湖人就没有好下场。”
沈括想了想就释然了,天师道从成立之初起便是与官府做对,每次天下大乱都少不了天师道的影子,当今官家也不一定能容得下天师道的存在。张天端不来找自己,对自己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老天师说过,与犬子有因缘,如今老天师仙逝,这因缘便应在了张大侠身上,不知道张大侠有何打算?”
“我想带小郎君游历江湖,我和内人这两身功夫完全适合小郎君修练。”
“万万不可!”柳氏禁不住呼喊起来,随后自知失言,轻捂住嘴。
“钱塘沈氏以诗书传家,我还是希望方儿能留下来钻研圣贤学问,不知张大侠能否与夫人长住东京或钱塘,以便小儿拜师学艺,随行伺候。”
张天端想了想,也不再坚持,毕竟这个年代习武之人看起来活得潇洒,但也没有什么社会地位,所谓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好吧,我答应你,这也是家严的嘱咐。不过,有言在先,我们夫妻不可能长期呆在府上,江湖上有太多的恩要偿还,太多的仇怨要了结。”
沈括抚掌大笑,有了张天端这番话,往小了说,沈家今后安然无虞,往大了讲,以后沈家几个子弟有明师指点,不图在江湖快意恩仇,做到文武双全还是指日可待。
沈括和张天端正说得热闹,远远地就听到沈四跑过来脚步声。
“祸事了!”沈四气喘嘘嘘,寒冬腊月也出了满头大汗。
“何事如此惊慌?”
“咱家的六家铺子全被查封了!”
沈括腾地站了起来,在水磨石地面踱了几步,便有了计较。吏部尚书虽然位高权重,但也调动不了开封府衙门。但是内侍省就不一样了,看来这手笔里面有官家的授意。官家查封店铺却没有查封沈家,明显是求财而非害命,只要是钱能解决的问题,就不是问题,为了朝廷的脸面,官家的吃相也不能太难看。沈括心里面对官家有一百个瞧不起,但此刻只能见招拆招。
“会同开封府办案的可是内侍省的内官?”
“正是!”沈四露出一副你原来早就知道的表情。
沈括知道这个人精有些误会,但也无心解释。“没有伤着人吧?”
“那倒没有,这次领头的是内侍省常侍吴成,各个店铺都有他的干儿子动手,他们只查扫账册,却没动过财物。”
“他们不需要动财物,反正咱们沈家会乖乖地奉上财物。”
张天端听的一头雾水,他对官场并不熟悉,但也知道这个阵仗不是一个吏部尚书能够整出来的。
“是官家!”在厅堂里也没有外人,沈括便叹了一口气,无奈道。
众人不敢言语,涉及官家,虽知此处绝无旁人,但也怕冥冥中上天听到他们对官家的议论,这个年代,议论官家便是死罪,一刀两断的那种。
次日一大早,沈括便只身来到欧阳修的府第拜贴求见。
没想到昨天晚上的动静还真不小,惊动了大半个汴梁城,大小官员们都知道沈括犯事了,这面圣面的家产被查封,原先嫉妒沈括的人,此时暗自欣喜。
欧阳修见沈括不紧不慢的模样,不禁一笑,试探道:“存中可知官家为何要查封你沈家产业?”
“学生不知。”
“嘿!那你还真沉得住气,快给为师说说,昨日你是如何把官家得罪了?”欧阳修笑道。
沈括如实讲了一遍。欧阳修站起身,走了一圈,深深地看了沈括一眼,“存中,你应对时有没有犹豫过?”
“老师,学生没有。”沈括坚定地说。
“为何?要知道那是多少京官梦寐以求的差事。”
“老师何必试探于我?我愿效仿老师做国之栋梁,而非国之笤帚。”
“说得好!”欧阳修哈哈笑了起来,正所谓千穿万穿,马屁不穿,沈括不露痕迹地夸奖让欧阳修很受用。“今日我方知,沈存中有古大臣之风,当浮一大白。”
沈括有些汗颜,他这位老师就是个理想主义者,自己只是想做些大事,结果一下捧成了“古大臣”。心里腹诽不已,面上却愈加恭敬,“老师,当不得如此夸奖。当下是先解决眼前危机。”
“哦,”欧阳修笑了笑,“官家下的口谕是“好好查查”,存中这次要破费了。”
“老师,钱财身外之物,留之无用,我甘愿把钱财交出来,这些钱对我而言,可真是烫手的山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