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恰巧这时,徐来匆匆走了进来,见厅内有外人在,看了赵璟一眼,赵璟点头,示意他但说无妨。
徐来才道:“启禀主子,我们的人前往两浙路地界的几个城镇乡间暗访,确实有很多百姓生活困苦潦倒,常年遭受地方官员欺压。但奇怪的是,并没有人前往镇上或是州府报官。尤其在睦州地界,发现有许多百姓在信奉一个什么民间的坛主,并且他们极为有组织有纪律的每月初一和十五都要聚集在一处召开法会。乡民们不愿轻信外乡人,遂我们的人很难查到具体详情。不过我已经把一些人分派到各处,乔装成搬迁过去的普通农户和猎户,这些人要想取得他们的信任,恐怕还需要一些时日。”
赵璟点头,沉思良久,并未回应。
江策本想在一旁装成空气,当自己不存在,可听到徐来这番话,却不由得回忆起赵璟曾对自己说过的方腊起义一事,不禁身心一震。
可是,他该如何把自己知道的告诉赵璟呢?有些事他也不知道有没有发生,若尚未发生,他就说出来,又该如何解释?
上一回,为了骗赵璟出来,含糊不清的提到了一些,也不知道他有没有去查。若真是轨迹相同,杭城被起义军突袭也不过就是两个月以后的事了,这些未发生的事,他一个连功名都没有的白衣书生又怎会清楚,即便说是祖父言传身教,可祖父早已不闻官场之事,也不可能知晓得如此详尽啊。
纠结踌躇了许久,江策还是没忍住,尽量避重就轻地插嘴道:“倘若我是当地百姓,常年受到地方官的欺辱剥削,即便大多数人胆小怕事,不敢得罪强权,也总会有一些敢于出头之人。但倘若他们毫不反抗,自然是曾经反抗过,上报过州府大人,结果却是官官相护,还很有可能遭受毒打,或是更加变本加厉地惩罚。既然上报无门,自然便不再强求这条途径。因为胳膊始终是扭不过大腿的,有一只巨大的手,遮住了他们的天,他们也无能为力不是吗?”
徐来一惊,他不知道此人是谁,竟能说出这样一番大逆不道的话来。
赵璟意味深长地看了江策一眼,眼里是欣赏,眼底却泛出一丝寒意,他冷声道:“阿策说的没错,是天太黑了,乌云压过了顶,让那些百姓暗无天日了。”
江策见他们都未觉得奇怪,思忖了片刻,再道:“我一路来江宁府时曾在乡间听说过一些传闻,也确实有很多斗大字不识一个的人,会跟着乡里们一道去祭拜供奉一些村里的破庙和神碑。想来你方才所说的睦州地界,一些百姓聚众信奉坛主,亦是同理。这可能是他们唯一能寄托的信仰,求助无门的百姓们只能寻求这样一份安慰,以作寄托。”
他顿了顿,又道:“若仅仅如此,倒无需在意。”
赵璟单眉一挑,道:“阿策此言何意?是还有什么其他发现吗?”
江策点点头,尽量显得自己没那么笃定地道:“我也是在一些史书和奇闻轶事上看到过,历史上许多引发暴|乱,或是百姓们聚集反抗的大战,开端都是因由地主富户勾结贪官污吏,欺压鱼肉百姓,外加官官相护,上报无门,积怨愈久,受苦的民众愈多,便会引发群体性反抗。而往往此时若有有心之人故意借由神鬼传说之事煽动群众情绪,树立他们的信念,便极容易聚集一众无知乡民信赖跟随。一个人的力量微薄,那百人,千人,数万人呢?历史上多少起义造|反,不正是由此而爆发的?”
江策颤抖着嗓音的一声声质问,令赵璟心神具震。
当然江策声音的颤抖除了一点点激愤,更多的是他太紧张了,他竟然当真在这里情绪激昂地与端王讨论国家大事,江策觉得此时自己一定是涨得面红耳赤。
一股脑说完,他就有点后悔了,是不是说太多了?会不会引人怀疑?赵璟会不会生气?
然而所有担心的事情却都没有发生,屋内寂静良久,赵璟才缓缓开口道:“阿策,太傅把你教得很好。”
突然听到这样一句,江策倏地抬头,看向正满脸欣慰望着自己的赵璟,终于舒了口气。
此时,清风风风火火地走了进来,同样是汇报紧急要事,徐来确实较清风更稳重些,难怪过去赵璟一直把清风带在身边,把外面的事都交给徐来独自去打理。
清风急道:“请主子治罪,是属下们疏忽,朱冲不见了。”
赵璟蹙眉,道:“怎么不见的?”
清风道:“今早府衙大人来查案,我便亲自前去接待,待把别苑都搜查完毕后,官府的人正准备去带走朱冲和一众下人时,到了哪里,看守朱冲的人都倒下了。有人趁我们不备,掳走了他。并且未被任何人察觉,我过去的时候已经追不到任何踪迹了。是属下无能,请主子治罪。”
赵璟摆摆手,道:“别动不动就下跪请罪,既然能在你们那么多人眼皮子底下堂而皇之掳走人,你即便在场也怕不是人家的对手。让府尹下令全城通缉搜查了吗?”
清风拱手道:“是的,已经展开全城搜捕了。”
徐来道:“现如今也有许多江湖势力与朝廷一些官员牵扯在一块儿,他们利益相同,遂有很多巨贾权贵都会重金聘请一些江湖高手贴身保护,很多还会自己豢养一些死士,所以我们这边也不能再单打独斗了。”
赵璟颔首道:“传信给沈三,让他的人都行动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