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刚蒙蒙亮, 一辆驴车咯吱咯吱来到大德镖局门口,车上躺着鳞伤遍体的郭总镖头。镖局众人忙不迭把人抬进去。前门请大夫来看伤, 后门打发人上兴隆票号去通知二老爷。
二老爷还没起呢, 闻听大惊:“谁给弄回来的!”一面穿衣服一面命心腹小厮赶往明府禀告萧护卫。想了想,也让通知暄三爷一声。
陶啸自然也没起来。明府的门子大叔挺给面子, 直将人领到王爷院内。有个护卫过来问了问,又将这小厮领到正屋门口。乃轻轻叩了三下门。
里头有人低声问:“何事?”
护卫道:“郭总镖头被人送回镖局,庆王府那边报信来了。”
里头道:“让赵丫头处置。”
屋中传来两声迷迷瞪瞪的哼哼, 并“嘘”的一声。护卫忙使个眼色, 示意小厮轻手轻脚离开。
直走到院门口小厮才满眼八卦低声问道:“方才那个哼哼的,是你们王爷?”
“是啊。”
小厮呲牙咧嘴。
乃去请赵茵娘出来。
茵娘起得早,正在梅花桩上欺负小霍, 闻报噗嗤笑了:“真给送来了啊。”
小霍问道:“赵二姐姐知道?”
“知道。”茵娘笑眯眯道, “水溶世子终于牛了一回。”
兴隆票号的商业盟友们散伙后, 各自活络。赵茵娘忙着回府放信鸽;二老爷命大德镖局的人四处寻找郭总镖头, 还去衙门报了案;水溶则是打发手下往几个绿林人常去处打听“顾先生”, 还偶遇了来此遛弯的司徒暄。司徒暄手下认出了水溶手下, 彼此打招呼。水溶手下趁机说他家主子有要紧事找顾先生,司徒暄兴致勃勃出了几个馊主意。
给水溶射箭书报信的是钦差牧老爷手下, 此事顾芝隽压根不知情。也不知道四家王府开了小会,更猜不到自己的底细被司徒暄泄露了。仗着与水溶共过患难,大冷天的羽扇纶巾登门拜访。
水溶也是包的客栈。东家领着顾芝隽进门, 喊了声“顾先生来访——”楼上的护卫首领答道, “才来?我们爷等他好久了。”乃命“快请。”顾芝隽离伤愈还早着呢, 两个人搀扶他上楼,才刚进屋就被瓮中捉鳖了。水溶连面都没露,只派个长随告诉顾先生手下,你们主子我先扣下,交出郭总镖头才能放。
这事儿水溶昨天就派人去司徒暄处显摆过。司徒暄又通知明府,还想跟赵茵娘打赌水溶会不会食言而肥。结果两个人都认为会,没赌成。
既然老郭有了,赵茵娘命人送郭姑娘去大德镖局看祖父,自己则换了身依然很贵的行头、坐着马车直奔水溶的客栈。
进门一瞧,司徒暄也已来了,正在楼下跟北静王府的管事说话。
赵茵娘先低声问:“他胖了不?”
司徒暄含笑道:“胖了。”
只听楼上有人咳嗽两声,水溶昂首挺胸踱步而下。
赵茵娘笑眯眯摆手:“胖子你好。”
司徒暄也摆手:“胖子你好。”
水溶低头看看自己。“为何喊我胖子?”
“哎呀你可真是个老实人。”赵茵娘道,“郭师伯已经回镖局了,多谢啊~~听说你没放顾先生?”
水溶哼道:“我说交出郭总镖头放他,没说哪天放。”
赵茵娘立时拍手:“水溶我看错了你!原来你不止胖,还无耻!”与司徒暄齐声大笑。
水溶起先还绷着脸,不多会子便绷不住,同他俩一道笑。二人从此称呼水溶为“胖子”;水溶抗议无效,气得直咬牙。
三人同到楼上落座。水溶以为绿林事独他自己是外行,便向二人请教。司徒暄其实知道的也不多,赵茵娘遂不客气当了主讲。她是薛蟠教出来的,颇能把真事故事掺和到一处,忽悠这两位门外汉白忽悠。他俩倒是都听得津津有味。
水溶对不明和尚颇为好奇。茵娘道:“其实那人最简单不过。他是个和尚,他是个商贾。”
水溶放下手中的茶盏子:“赵二姑娘爽利,可能告知不明师父究竟投了谁?”
“方才不是告诉你了吗?”茵娘吃了口茶。“他是个和尚,他是个商贾。他投了两个人,佛祖和孔方兄。”
水溶思忖片刻,微微颔首。“翟庶妃和我那妹子?”
“水远山长,海阔天空。”
“不明师父可否帮我找到她们?”
赵茵娘心中一动。依着水溶这高傲性情,还有北静王妃对王府后院置身事外的态度,不应该关心灵蟾母女才对啊。“首先不一定找得到。其次,我们不是专职找人的。若胖子你托我们,我们也是转托绿林中的行家。所以,要算钱。”
水溶摇头:“清清白白的一个姑娘,竟让那商贾教成满口铜臭。”
司徒暄道:“算钱极好。不算钱,难不成你愿意算人情?天知道那和尚让你还什么人情。”
水溶想了想:“也对,那还是算钱吧。”
赵茵娘接着说:“找到之后,我们会先问她们自己,愿不愿意我们把她们的行踪告诉贵府。如果不愿意,那这笔生意就不做,我们亏钱。”
水溶皱眉:“那是我父王的姬妾和女儿。”
“她们首先是人,其次才是你父王的姬妾和女儿。佛曰众生平等,她们自己的意愿优先级高于你父王的意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