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事眼圈儿一红:“主子心里苦,外人那里知道。”
“一个寡妇权柄忒大,难怪人家看她不顺眼。有钱能使鬼推磨。纵然我们不接这买卖,旁人少不得会接。”
管事又哭:“如何是好。”
五娘子思忖道:“除非弄清楚甲方。”
“甲方也断乎不是小人物。”四当家摇头。
五娘子冷笑道:“寻个靠谱的赏金猎人封下密函。就说寡妇一旦死于非命,密函立时公诸于众。哪怕封张白纸,对方必有所顾忌。”
四当家忽然清醒似的:“哎,咱俩仿佛让这厮牵着鼻子走!”二贼眼神又疑。
管事道:“二位英雄都是老江湖了,看不出来小人可曾扯谎?”二人互视踌躇。“纵然把小人上下百来斤卖了,能抵几个钱?”说着往怀中一摸,惊喜发现自己还没被搜身。忙取出几块碎银子来。“听闻绿林中有遮掩双方来历传递东西的法子。”
“有。”
“如此可好。”管事将身上的钱悉数摸出来,有个二十来两银子。“这些只当是小人的买命钱。小人性命虽不抵什么,主子实在艰险。”他俩对主子都有几分怜悯。“二位可给小人个法子,小人明儿送去七百两纹银。”
那两位眼睛登时直了。“多少?”四当家大喊,五娘子也浑身一凛。
“七百两!”管事嗓门大了几分。“若小人不曾食言,还望二位好汉休接那七十两的买卖。”叫如花的傻大个武艺确实高,自家主子怕防不胜防。“若能假装接下、帮我主子拖延个把月——”个把月足够主子查出什么甲方。“小人再送七百两。”
二贼呆若木鸡。半晌,四当家伸出七根手指头数了数,收回去再伸七根接着数。“一千四百两?”
管事负手微笑:“一千四百两。如何?抵好汉几单买卖?”
四当家刮风搬把椅子到他跟前,满脸堆笑:“客官请坐请坐!”管事哈哈大笑。
哥谭客栈十二个时辰不歇业,五娘子动身去租铁匣子。四当家耐心细致教导管事使用方式,顺带科普如何找赏金猎人。一时五娘子回来,给了管事一把钥匙。四当家说声“得罪”,蒙住管事的眼睛嘴巴耳朵,扛着他出去。
也不知在街上胡乱跑了多久,四当家放下管事、掏出其耳中棉花轻声道:“此处是朱雀大街。客官自行动作,我走了。”遂听脚步声如风。管事诚心等了许久才拉下眼上的黑布。环顾四周,确为朱雀大街无疑。长出一口气——性命保住矣。自然半分不知如花大爷就在离他不远的墙头坐着。
此处离公主府还挺远,夜里没有车马可租,管事费了许多工夫才走回自家。府里发觉他凭空失踪,已闹了个人仰马翻。忽见从门口回来,都嚷嚷说“可找着了。”
管事奔回书房,向姑太太双膝跪倒哭道:“奴才险些再见不着主子了。”因避开闲杂人等,一五一十备述经过。
姑太太听罢心底冰凉:她也觉得那宗买卖的目标必是自己无疑。至于甲方——当即安排人手,悄悄查问本府和二老爷府中近日可有人联络道姑。
道姑进府本不是什么机密事,门子、领路的小厮等俱清楚。天明后不久,老太太请仙姑祈福、仙姑被师父调走兼介绍师叔的经过可谓洞烛其奸。姑太太静坐良久,心里明白:告到族里也不过是打马虎眼罢了。想动那老东西,一如她对付自己得从外头请人、自己对付她也得从外头请人。乃命管事送七百两银票进铁匣子,稳住昨晚二贼。又请大侄儿。
因田税变法,范大爷早已忙得七窍生烟。可姑妈有要紧事,他不敢不来。范姑太太请他到茶室小饮,岿然如山。范大爷见此架势不敢则声。吃了半盏茶,范姑太太拍两下手掌。管事从屏风后出来,垂着头从如花说到道姑。范大爷面如生铁。
姑太太道:“我也不难为大侄儿。这个道姑若不成事,人家难免去寻别的道婆。大侄儿可否替姑妈寻个有本事的僧道、我请他居于客房?”
范大爷苦笑。有本事的僧道必然不能久居自家,嘴不见得严实。“侄儿与不明师父有些往来。他处想来还有法宝。”
姑太太一叹:“也罢。”安静会子又说,“淑荃还活着。”
范大爷怔了怔,扶案立起失声喊:“什么?”
姑太太茫然:“什么什么?”
“淑荃还活着?”
“大侄儿糊涂了?”姑太太诧异道,“淑荃已没了多少年。”
“姑妈将将说淑荃还活着!”
“我何尝说过?大侄儿听错了。”姑太太款款的吃了口茶。“故人夭夭,梦萦魂牵。大侄儿,忘了吧~~”
范大爷又不是傻子。姑妈的意思是,淑荃确实活着。若自己没帮上要紧的忙,姑妈半个字不会透露。可他总不能去伤老太太性命。进退两难。乃站起身深施一礼,失魂落魄的走了。
姑太太依然吃茶。半晌,那管事忍不住问道:“主子,淑荃姑娘当真还在?”
姑太太笑了:“本是我亲自下的手,连棺材都是我亲眼看着入的土,焉能还在?骨头早都化作了泥。”
“那主子方才跟大爷说……”
姑太太悠然道:“我方才不是跟他说他听错了么?你没听见?”
“奴才听见了。”管事再不敢则声,悄然退出去。
姑太太接着吃茶。许久,笑靥如花。“我既不快活,谁也别想快活。”一时又泪流满面。“眼看他起高楼,眼看他宴宾客,眼看他楼塌了。”
房梁之上,如花大爷竟掩面不忍看。喜欢红楼之逆贼薛蟠请大家收藏:(zeyuxuan.cc)红楼之逆贼薛蟠泽雨轩更新速度最快。到泽雨轩(www.zeyuxuan.cc)
看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