枯峡乱葬岗与焰阳城相距不出百里,却所在极为偏僻,亦是一处阴邪之地。
这个地方埋葬冤灵无数,山岭间尸横遍野,方圆十里不见城镇,枯木曲折如鬼影森骸,马蹄踏过惊得鸦啼四起。
凡有乱葬岗之地,皆是邪汇阴聚之所,常人唯恐避之不及之地,而邪修之人却奉之为圣土,时常会来此地取邪息鬼气,故这山岭间遍布了零星散碎的法阵无数,搅得灵势尤为复杂。
月上中空之际,苏阑珊策马驱入此山埋骨最密的坟场,一片月沉寂暗之中,终于远远看见了鬼火幽光。
快马踏上坟场边缘,便有两支裹着森森鬼火的短箭破空钉地,马匹受鬼火所慑,惊而立起一声嘶鸣。
苏阑珊引缰稳住马匹,三十步之外两团鬼火幽燃浮悬,像是自有意识的灯笼一般将人影照得模糊拥叠。
“夫人来得很准时,东西也带来了吧?”
苏阑珊下马,亮了他们要的这张灵弓。
羿落乃是一张足有人高的巨弓,若非灵蕴相适,而只想凭蛮力拉开此弓的话,三个壮汉都未必能引开寸许。
“云涯在哪?”
萧遥被那些人挟在一旁,虽还勉强持着一分意识,却就像一副断了牵线的木偶一般,被那带头的独眼巫者拽着头发拎起半身,两盏鬼火悠然浮落,映亮了萧遥几无生色却沾着浊血的脸。
萧遥无力的望着三十步外黑暗中他母亲模糊的身影,想开口,却根本无力发出声来。
拽着他头发的人松了手,他的身子又重重砸落在地,脏腑又绞,呼吸也越发吃痛。
都已经到了这个地步,何必还要救他……
这些人就像对待废弃的木偶一般肆意摧残着萧遥的肢体,苏阑珊切齿饮下一阵恨火,持弓的手亦攥得指节发白。
“他还活着,只要夫人交出羿落并在此拔剑自刎,我等必将少爷完好奉还。”
听见他们这样的要求,萧遥心为一绞,然而他一身筋脉俱损,且仍有八十一根禁灵针刺在体内,又掺了数层咒缚,根本动弹不得,甚也虚弱的连动一动唇的气力都没了。
苏阑珊收住吃痛于萧遥身上的目光,冷冷一笑,“我要是自刎在此,你们也只会取了他的性命吧。”
对面引术掷来一柄长剑,斜钉入苏阑珊足前朽土,幽幽鬼气缠裹剑身,郁成咒缚。
这些人不但想让她自刎,还想缚她亡魂以炼邪法。
对面的独眼巫者亦拔剑斜落,剑锋直抵萧遥喉脉,“是你自刎,还是抹他的脖子,夫人请自行选择。”
凉凉夜风袭过荒芜坟场,鬼火影晃,流息呜咽。
“……”萧遥极力动了唇,然而孱弱的呼吸过喉却根本碰不响嗓音,动弹不得的也无法自己去撞那剑锋,只能无力的在一旁看着。
苏阑珊从地上拔起剑来,哲悉露了分张狂笑意。
萧遥全身又撕裂了一番,却是竭尽了全力也只有肌骨在颤抖。
“不要……”
他竭力传出的气音却连他自己都听不甚明晰,更也无法阻拦他母亲。
苏阑珊将遍染了邪息的长剑横在眼前,萧遥远在三十步外看着,落了几近冰冷的寒泪。
“我儿的剑,竟被尔等鼠辈糟蹋成这般模样……”
苏阑珊身上陡然腾起一股杀意,哲悉剑锋一沉,在萧遥颈肤上勒出一道血痕,“我劝夫人不要轻举妄动,现在我只要再稍稍用一分力便可取他性命!”
她眸光映剑,亦是几近冰冷的色泽,“虎父无犬子,我萧氏将门绝无俘态弱势!”
只听这一言掷落,即闻一声锐响破空,哲悉尚不及留意,便见绽血溅入他独存一眼的视线,他握剑迫着萧遥颈脉的腕子竟已被那灌灵远投而来的一剑生生剜断。
残月沉空下,强灵汇作挽弓箭影,哲悉惨叫未收,那支灵箭便已推了一道旋刃灵风而至。
本围聚在萧遥身旁的众人仓皇闪避,苏阑珊那一箭掷地砸起一阵烟尘卷骨屑狂飞。
数箭连射而出,一片坟场被震得骸骨乱扬,那群干着杀手勾当的邪巫便在烟尘间四处慌逃。
苏阑珊到底不愧是昔年不可一世的绝云峰嫡系弟子,哪怕早已失了灵元,却仍是可怕的对手。
哲悉逃避间匆忙撕下一块布料裹了断腕,更也咬牙切齿,“不要怕!她用了昙露,撑不了多久!”
苏阑珊暗笑其轻妄,当即斜弓引弦又去一箭。
事实上哲悉早也料到苏阑珊大概不会那么容易屈服,故也早做好了万全的准备,以防她动用昙露。毕竟苏氏威名远扬天下,等闲随便放个弟子出来都是人中翘楚,更何况是几可媲美苏氏本家的嫡系高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