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那日之后,苏云浅更是抗拒进食,那些侍女每日费尽了心思,也没能让苏云浅咽下一粒米。
姚东望无可奈何,还是只能亲自过去。
姚东望一入帐,沉着一脸冷漠,那些未能如他的命令照顾好“夫人”的侍女见之纷纷颤栗着跪伏在地,甚连求饶都没这胆开口。
苏云浅只是余光瞥见他便将脸转朝里去,不愿理会他。
“都退下吧。”
侍女们惶恐的不敢出声,只能怯着形影退出了帐子。
“你这样什么都不吃,身体会受不了的。”姚东望顺手取过桌上的那碗汤,在榻沿坐下,“喝点汤吧。”
苏云浅又避开了些,待他仍是一面冷漠。
“放心,这里面什么都没放。”
见她依旧毫无所动,姚东望只好自己喝下一口,又道:“你要是什么都不吃,是保不住你肚子里的孩子的。”
念及腹中胎儿,苏云浅自然心碎不已。
姚东望盛了一勺汤,“你放心,我不会动这个孩子。”
他将此勺递来,轻轻抵了她的唇瓣。
“吃点东西吧,就算是为了这个孩子,也别硬扛了。”
肚子里这个孱弱的生命终于还是勒死了苏云浅的心肠,便纵是肝肠寸断的无奈也只能咽下。
收归的王剑苏凛夜即刻便遣人将之送回了西山国。
北山国火速吞并了西山国尚未触及的东山国的大片土地,驻军防线与扶桑城紧邻,有几分咄咄逼人之势,然而苏凛夜却无暇顾及,夺得了王剑便调头向北,直杀向神都。
又入秋时,东方却无凛风刺人,反倒仍残有酷夏余暑,晴空阔览无云,偶有风过也还凉爽。
苏凛夜沉积了多年而一直不悉心养护的伤势近几年来总是有些反复无常——或许也是他真的有些老了。
身体一旦走上这样显而易见的下坡路,便是将近末途了。
原本苏凛夜是打算快马加鞭一鼓作气的赶到神都结束这场长达三十八年的血债恩怨,却被这副渐显残态的躯体所累,又不得不在中途歇下一程。
夜深浅眠,落得梦境似云犹雾,虚虚浮在脑际,却又是当年刻在骨骸里的事实。
浸着些许秋凉的这一夜,苏凛夜恍恍惚惚的又梦回了少年时的往事,那时万般皆在,物是人也是。
那日恰也是一年逢秋,绝云峰上枝叶灿黄纷落,本该是一年中定罪处刑最繁忙的时候,而那年苏元启却就在这照说繁忙的季节里回了绝云峰一趟。
每次大师兄回山,总是门中最愉快的时候,苏凛夜虽然一向冷脸也不爱细品这些麻烦的圈圈绕绕,却不得不承认,他还是挺想见到他兄长的。
不过那年的情况似乎稍有些凝重,苏元启大概的确是百忙之中不大容易的挤了个空,就为了回山向叔父交代一件重要的事——
苏凛夜在门外听见他兄长请他们的叔父取消次年让他参加伏羲庙试炼的决定。
进入伏羲庙是苏凛夜从小的愿望,也一直以来都像是他心底使命一般的存在。何况门派里只要有苏循远在就够打理的了,他也委实不擅长处理各种繁事,还是伏羲庙里干脆利落的打杀更符合他的性情。
这件事也是早就说好了的,只要等苏凛夜一成年,便参与试炼进入伏羲庙与兄长共事,却没想到临剩一个年关了,竟被他这不着调的哥给反悔了。
于是苏元启一开门便见他冷脸站在门外,幽怨极了。
“为什么替我擅作主张?”
这次苏元启倒没拿通常的戏谑忽悠他了,算是语重心长地开口:“你这么毛躁,跑去那地方是会吃亏的,还是老老实实待在山上好了。”
苏凛夜气得想同他辩驳,然而苏元启却并没有等他,径直便走了。
“站住!”
他一把擒住了他兄长的肩,气焰熊熊的怒嚷:“这件事不需要你替我做决定!”
若是在以前,他用这样几乎要吃人的语气对兄长讲话的话,苏元启就算不发火也会笑着把他打回原状,然而今日,苏元启却出奇的平静,沉默了良久,才轻轻压了他的手背,侧回脸来,莫名的温和也有些意味难明:“小寒,不要这样对哥哥讲话……”
也许,苏元启一直以来都挺期待他这冰山冷铁似的弟弟能稍微温柔一点,毕竟无论待人还是待事,婉转些总比一味的冷硬要更容易逢源。
苏元启到底还是不给任何解释的取消了苏凛夜的试炼,而他的兄长一旦强势起来,苏凛夜便无力反抗,只能闷火。
而自那日苏元启匆匆回来过一趟后,他们的师尊便也不再展眉,每日都不知罥着什么忧愁,再笑不起来了……
幽梦渐又淡去,而后有些细节不再展现了,苏凛夜脱了梦境就睁开眼来,却还是夜色深沉。
他的兄长总是个戏谑的人,凡事在他那里都能被描得云淡风轻,旁人若不亲眼见证事实,从他口中便永远体会不到沉重。
那年约至冬时,苏元启写信告知叔父自己今年回不来了,却还是很惦记他让苏凛夜淤堵的那口火气,便在信中请叔父让苏凛夜给他回封信。
然而苏凛夜早就受够了他兄长这德行,当时打死不肯动这笔,大有一种“此后再不跟那人啰嗦”的架势,却还是没架住他叔父软磨硬泡的苦口婆心,最后终于满腹怨气的提笔了,却只亮晃晃的写了“无话可说”四个大字。
却不知那竟是自己能写给兄长的最后一封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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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逢变的苏凛夜就像突然失去了庇护的幼鹰,自己闯下悬崖,却在学会飞翔之前撞了个头破血流,等到羽翼丰满时也失了心底的温暖。
还有两章~~>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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