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上亲至收押降兵的营中,被囚关在笼中的妖狼见状竟也是伏低了身躯近似蜷缩的恐惧之貌,而戴着枷锁跪在一旁的士卒则纷纷垂首颤栗。
狼骑毕竟颇为危险,故守营的士兵并不敢将围着降兵的拒马拉开让王上靠近,然而距离如此之远,苏炽岂探得到他们的灵蕴。
“带一个人过来。”
“是。”
命令一下,那边就近看守的士兵便拽了一个手脚皆挂着锁链的降兵过来,一掷一推便令其碰金之响惊乱的跪止在苏炽面前。
挨近了王上,这个士卒更是颤栗不已。
苏炽垂眼打量着这个士卒,“抬起脸来。”
此卒怯然抬起脸,五官面容均与凡人无异,苏炽细细打量了几遍,也未找出什么不同。
荒外妖族鲜少有与凡人相似者,纵是相似也总有些许不同。
早在战场上与狼骑对阵时,苏炽就留意过这些御狼的骑兵,但是战场上灵势混浊,又有妖息混杂其间故无法探明。
苏炽一直沉默不语,这士卒本听他命令抬起的脸也渐渐又低垂了回去。
苏炽将手轻轻压在他头顶,更触了这逃亡已久的败兵一怵,然而此举却只是捏一缕灵丝探入,窥其根骨灵脉。
如此探了片刻,苏炽略然一叹,便收了手,身旁守兵立马又将此卒拽了回去。
苏炽沉眉有思,有风过,苏云深将他身上的披风拉紧了些,低声道:“该回去了。”
“把这些降兵都放回北山国吧。”
“是。”
原本苏炽就觉得很奇怪,为何荒外的妖族会奉巫道,而其巫道还中原同出一源,原来这天狼国原本就是凡人的国度。
苏炽赦免降兵此举,苏云深想来略有些不解,也有些郁然,“这些狼骑说来也算是无故闯入了西山国境,虽是一群败逃之兵,可此举也足以予之罪责,二哥就算将他们全部处决,也是名正言顺。”
“北山国已经投降,也信守承诺的退出了境线,何必多造杀孽。”
王车驶入宫巷,高墙影重,风淌幽咽,苏炽受了寒意脏腑便有些隐隐作痛。
看着他如今这孱弱的模样,苏云深心如刀绞,便更痛惜他这番仁慈。
“你不愿多造杀孽,可谁能对你仁慈……”
此问,苏炽一笑置之。
苏炽原本就并非嗜杀的君主,且知这些御狼的兵卒皆为凡人,出乎同源的怜悯,也就更不忍剥夺他们好不容易才挣扎出了地狱的性命。
东临国的狼骑几乎被尽数屠灭,慕容昭远在北山国鞭长莫及,只能幽怒的在一旁眼睁睁的看着,原本也以为闯入了西山国境的那三百败兵只有死路一条,却没料到苏炽竟将这三百败兵连人带狼的全部归还了北山国。
接到这个出乎意料的消息,慕容昭委实诧异,毕竟早年所闻的苏炽的名声里也有弑兄夺位的恶名,至于他成王后的“仁慈”在慕容昭看来也不过就是驭民的手段而已……
慕容昭沉默的阅完了这番详细,也知那三百狼骑已入了北山国境得到了友军的接应。
济泱城才入十月便已飘起了大雪,寒风凛冽,放眼所见俱是一片苍白,毫无景致可言,万物凝结之季也无生机。
巴目达每日都在星阁中窥望天机,她所行的种种占卜之术旁人看不透,有时就连她自己所见的都是混沌迷雾。
阁中本就沉暗的光线隐约又压深了些许。
“想回中原,现在是最后的时机。”
慕容昭在她身后站住,“怎么回?”
“中原有难。”
“仅此而已?”
“同族之源不可磨灭。”
慕容昭默然片刻,“我明白了。”
未及十月末,雁金城的初雪还没来,只是寒意先至,苏炽体内的两种毒皆为寒属,遇寒则发,情况十分不妙。
这样的情况在冬季过去之前恐怕都不会有好转,而苏炽已有半月未上朝了,虽然朝臣们目前也还相信他只是偶染风寒而已,但也实在不能再继续拖下去了。
苏炽习惯了这点寒毒隐有发势的滋味后便以常色盖住了毒痛,恢复上朝。
却在今日,北山王派遣的使者抵达雁金城,恭恭敬敬的向苏炽递上了北山王亲写的和书。
慕容昭递书之意,乃是感谢苏炽归还降兵一事,也因此向苏炽提出和亲,以此缔结两国盟约,共抗妖敌。
南方雨季一过,擅水的妖族便弱了势头,而乘云军一马当先,抢了妖族的风头继而便对萧遥穷追猛打。
储云的行事风格依然是常人不易琢磨的诡谲,起先萧遥还以为他只是尤为激进罢了,却没料到此人为了与他交手竟是甚至不惜弃守已经攻夺的城池。
领兵多年,这种事萧遥还真是从来没遇到过。
两军追逐于山岭交界之地,一片山峦蔽障,稠云聚了一片阴郁,细雨绵绵,针打叶落,潮意微缠土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