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打慕容昭率领狼骑杀下南方后,渡云河以南的妖族被暂时压制住了,然而叛军犹乱,且似也是被那些流言蜚语挑拨得近是有些视死如归了,便有不少叛军头领联合成势共抗北山国狼骑。
当下只还差最后一把推力,便可将那些叛军势力化为萧遥的党羽了。
苏炽在神都观着局势火候已适,正好自己身上的伤势也养了好转,勉勉强强应是够应付这最后一步了。
于是这日清晨,苏炽便下了出征的皇诏,韩照自然解他之意,于是几番叹落,到底还是打消了去多费口舌的念头,毕竟这件事苏炽早就和他商量好了,他无可为驳也无从反对,要气也只能气他这个师父实在心狠手辣。
可苏炽当下的身体已实在孱弱,故无论他揣着什么计划,花有尘都无法坐视不理的放他再上战场,于是皇诏初下的今晨,花有尘便匆匆赶来了。
“先生怎么这么早就来了?”
其实花有尘为何而来,苏炽心里当然也明白,却是不知该如何面对的还是明知故问了这么一句。
今日所见苏炽,比起先前倒是又回了些往昔挺拔不倒的威严之态。
既要再度登临战场,苏炽自然撇去了一身虚乏之态,强撑起最后一股精神,无论如何也要不露破绽的走完这最后一程。
“陛下如今的身体,岂可再登战场?”
“我并不参与作战,执阵的事也会交由巫祝。”
“即便如此,陛下如今的身子也受不住行军之苦!”
一向温文尔雅的花有尘难得厉声,苏炽乖巧听之,也并无驳言。
“陛下已布大局至今,余下的皆已妥当,何苦还要再令自己陷此危难?”
“如今我既是天下万民仇恶的暴君,叛军的矛头便应当指向我,只要让这些义军归降于云涯便可成此一统之局。何况当下义军势力皆聚集在南方,我亲迎向南至少不会让战火再焚入北方。”
“陛下……!”花有尘仍切言欲劝,苏炽却来到他面前,忽而拎袍落跪,大惊了花有尘一跳,连忙托住了他的肘,“陛下这是做什么?!”
然而苏炽执意跪定,花有尘扶不起他,便只能由了他。
“今日之局我已候之良久,非是轻生弃命,只是如今所守乃为重于吾命千倍之物,若能以我薄命挽之,死不足憾。”
花有尘一语哽咽,万般不忍,却无奈寻不得一丝破绽驳他此语。
苏炽也浅然落叹,执了花有尘双手,方又开口:“待我离开神都之后,便请师伯暂回望天城以避兵乱。”
花有尘愕然一眼抬望,苏炽衔笑,也正视着他,“往昔是因碍于形势未敢相认,直至今日才唤您一声‘师伯’,还望见谅。”
“你……一早就知道?”
“曾在女娲庙中有幸见过您的画像。”
“原来如此……”
幸而两人相处已久,故当下相认便并无生分,花有尘也得以暂时撇开了君臣尊卑,细抚了苏炽的眉目脸廓,颇是惋怜的打量着他,“那你也知、当年那位宗神侯也是……”
“知道。”
花有尘叹之悲切的将苏炽揽入怀中,终于能以长辈的身份怜爱他这小辈,却是这般情形……
“你这孩子,像谁不好,偏偏要像你那早逝的伯父……今要我白发人送黑发人,待到日后归得泉下,当如何向你父亲与伯父交代……”
“晚辈不孝……”
然而事到如今,花有尘也再劝不得他什么了。
次日苏炽便将随韩照与重明军赴往南方,临行前夜,便又书了一封长信,寄与苏云深交代最后的事宜。
苏炽置笔,一抬眼便见木海一动不动的盯着他瞧,就坐在桌前很是乖巧,不似第一天时那么畏生的避着他了。
苏炽也专注的打量了他片刻,这小傀儡便又怯怯的避开了眼去。
也不知是因为他比以前更灵动了还是怎么回事,苏炽如今竟是觉着这小傀儡越瞧越可爱。
苏炽伸手往他头上摸了一把,戏问:“胆子终于大了?怎么不躲我了?”
然而这小傀儡也是有脾气的,他故意坏心眼的这么问,木海便又不理他的走开了。
苏炽封好了信便递给花佣,所行种种一如往常,也符合他一贯的行事风格,总将沉重饰得浅薄。
“陛下明日便要走了吗?”
“嗯,日后花先生便劳你照料了。”
花佣又安静了,寻思了好一会儿,到底没什么可说了,便带着信离了此屋。
明日便将随军长途跋涉,他如今的体力实在经不得挥霍,于是写完了信便归榻歇息了。
木海不再避他后也就会老老实实的陪他同枕而眠了。
虽然傀儡实际来说并不算是生人,但有这么一个小家伙在身边,苏炽也的确觉着宽心了不少,至少算是有个伴了。
苏炽已睡熟,木海却仍在旁睁着眼,视线所及,是他腕上那根浅露出了中衣袖口的发带。
次日一早,重明军整装待发,花有尘如苏炽之意回了望天城,苏炽本也想请他将木海带回冽云居,哪料这小傀儡打死也要跟着苏炽,方知苏炽要将他撇开,便死死扯着苏炽的衣袖,怎么也不肯松手。
瞧这小傀儡实在执着,韩照也于心不忍的奉劝了苏炽一番——反正只是个小傀儡而已,也不碍什么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