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叫什么名字?”白子画低眉看着他。
又一个执著之人!
“弟子崔以久。”叫崔以久的弟子如同触到闪电,立刻站直了,又在白子画的目光下低下头。
“安心修道。”白子画只留下四个字。
“师父,这崔以久……有些失魂落魄……”花千骨有些害怕自己的声音,最终还是说出最后四个字。
“他求而不得,今日已了然。劝导无益,终要寻求、落魄一番,方能归其本位。”白子画了然于心,一贯淡然处之,语调依旧平静,却暗自惊异心中潜流着的伤怀。
求而不得,若是情爱,怕最是痛心罢!
“师父……”花千骨咬着嘴唇,低下头,“为何会……”崔以久默默照料着常夏,大概常夏,在他身上,没有多少心思。如今她记忆在恢复,更只会念着以往所爱吧。
花千骨并不曾想过,忆起前世惨死之因的常夏,是否会恨竹染。只是闪过许许多多人,想起他们的爱和受苦,心揪痛起来,最终眼前一片空白,空荡荡中回想着糖宝的话:“我不能忍受和别人分享他。”
是的,谁愿意和他人分享所爱呢?即便清楚,强占一人不可,全然占据更不当。可情深至此,总是有私心的。甚至不想分享,而崔以久又是怎样情状?常夏甚至不会多看他几眼吧?
“小骨,为师也不懂。”白子画望了一眼花千骨,眼中秋水,却是一望见底。初生赤子,却端然而穆。只有他自己知道,最原初的理解,最近本然和终极。
花千骨望着白子画的眼睛。师父第一次说自己也不懂。这一刻,师父不再是深不可测的天空,二人皆是淙淙溪水,在天空下清浅透亮。
四目之间,一切屏障消弭,二水相接。天下之水一体,原不可能隔断。只一同流向远方。
但也,只是一刻。师父总要仰望。
“人生而具三魂七魄,魂为定性立身之本。胎光主命,爽灵主智,幽精主情。中意何人,何以待之,本于天性。命运造化,亦不可强求。修仙者视情为孽,只因难得圆满,易坠偏斜。心念繁苦,道心难安。”
水流无声无形,师父言语,一如往常,静而说大道,不及己心。但他心底每一颗小石,每一朵浪花,花千骨都触到了。
“那师父……”那师父为何选我……花千骨听见心里这一个声音,脸憋红欲胀,如浓春山花欲燃,吐出芳蕊,“师父为何只收一个徒儿?”
一语既出,二人皆惊,却又并不意外。
白子画看她一眼。为何?当时就没想这么多,之后也没有。是冥冥注定,甚或是苍天安排,早早借自己之口,道出了这句天机?他只觉得一切自然而然,最真切从来最简单。做最简单的事,却是最困难。
最是困难。好在,从收她为徒到今日,他们是一步步在成全。绝境新生,纵使一个人再强大,又还能渡几人?与一人共渡,已是极限。夫复何求?其他人事,在他们的关系里,又有何相干?
“小花花,你至今仍不明白?”笙箫默不知从何处走来,轻轻转动银箫,打散二人心照不宣的沉思。
白子画照样不做回答,只是看向笙箫默。审视的眼神里一丝惊笑,似在说,莫非师弟知道?
被白子画看得很不自在了,笙箫默懒洋洋地道:“我找二师兄有事。”
“小骨先去歇息。”白子画只是淡淡对花千骨道。
师弟今日是第二次见他支走小骨,一缕目光看向他,玩味中有几分叫人不明就里的笑意。
“二师兄,你何必……”
“她又何必什么都先知道?说是让她自立,毕竟有我在,能为她排难解惑,引她向善求全。”
“你和小花花还是?”笙箫默并没有说出还是什么,白子画又岂不知。以小师弟对自己一贯的乐于观察,自然知道他们并未走过师徒的界限。但也只有白子画自己知道,界限处,有几分游离。游离中,又从来是不必死守的,始终如一。
即便是小骨问起他一样不接的情爱,他也总是,尽力解惑。
“那你和我徒孙?”白子画双眉一扬。
“二师兄,总是你赢。”看过来的眼神里,一丝心服。
“还早。”白子画也不看笙箫默,只说了两个字,不知是说自己和小骨,还是师弟和幽若,甚至是自己和师弟从不言明的较量。
“是了,仙人长生不死,凡事慢慢来,才有意趣。”笙箫默边说边踱了几步。
“师弟找我何事?”
白子画一语,笙箫默站定,仍是随意四顾,仿佛心不在焉:“今日戒律阁经纬全找到我。他私下去看了……他以前的弟子,希望你多多相助。他说,常夏不大能认得出徐长老,却似乎认得出前世的师父,虽然只是怔怔望着。倒是……能够叫得出‘竹染’的名字。”
白子画点点头。没有诧异,只是惊叹。严谨的戒律阁长老却和闲散的小师弟交好。琉夏毕竟是经纬全的弟子,师徒间总是有感情。常夏记不起过去,却不可能忘了前世为之不惜一死之人。
“我们明日暂不离开长留山。”不仅如此,常夏依赖黑白石的疗治,时不时须回来一趟。
花千骨等在房中,反复整理师父床上的被褥。作徒儿时,也只为师父洗衣束发,不曾擅入师父的卧寝。如今是成亲了,却也未逾越最后的界限,终究是各自安歇。
自己在想什么呢?只单纯留在师父身边,不是最初的愿望?之后是否想要更多了,但太阳只能仰望,如何能够接近?高山仰止,竟可以身入圣地?就这样,永远在太阳的光芒下,永远在高山的仙岚中……
眼前出现那个身影,放下手中的被子。
忽而见红色遮满整个天地,宛若轻弦最高音,浸透一丝隐秘的期待,高悬。道不清是什么,却一步步向前,轻盈的脚步声踏在心上,要把一生奉上神坛。中有一抹梨花浅白,静静地在身旁,一起向前走着,不在意何往,天地安然。
“师父,我昨晚梦见……我们……成……成亲是……是真的么?”自己居然说出这样的话,花千骨低下头,几乎把头埋进雪白的被子里,却仍怕满脸红彤,渗透出来。
小骨如何谈及……这些日子,他有不是做“师父”的时候,虽然也就是言语罢,却难怪小骨多了许多心绪,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她颊上飞红,他心稍稍一动,自己是如何想的?
任由心底一样不够明朗的思绪。一直照看着这孩子,深心中的渴望,他可曾自问?他们时不时越过稍许,师徒禁线。但真要打破这一层秘境,却如何忍心?会否遗憾?最美好,是如初。
只是孩子会长大的,不能永远这样待她。她已经在成长,要和他一起走后面的路。同路人,知音——又一次想到这个词。他是她师父,但他也有太多不知道。他能做的,是陪伴,是引导。
如此平息了声音里最后一息波涛:“小骨,各人道路不一,有人因情得解,有人俗世悟道。你我却是……修行在先,先要解答自身和这世界的诸种疑难。万物有序,因时而行。你师叔说得对,来日方长。”
早就不敢多想“成亲”的事,奇怪今日竟两番和师父提到。她其实,哪里敢多想?所以才问出来,让师父来承担吧?
师父循循善诱,一如过往。惟独是,师叔说了什么,她又如何知道?师父一向言语奥涩,却总是前后清晰,今日,竟也前言不搭后语。喜欢半缘修道半缘君(《花千骨》同人)请大家收藏:(zeyuxuan.cc)半缘修道半缘君(《花千骨》同人)泽雨轩更新速度最快。到泽雨轩(www.zeyuxuan.cc)
看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