忧劳之日,灾馑之年,对着满席琳琅,恍有隔世之慨。
“师弟有心,撷人间春时珍味,又将美器带入乱世。”
白子画焉能不知,人间五谷不熟,满山野菜,若非路险,难有留青处。这一席五味纷呈,要多少心力!而师弟这套多时寻觅、几经琢磨的玉器,难逢见世之缘。
“大师兄苛守至繁,你又生性清简,就我玩世有心。若非我,此刻谁与你们共进这战前之欢?”
造化匠心,人成美意。花千骨看着草木和玉石两相成色,萦绕不息,总驱之不散心头飘渺之感。席间都是她太熟悉的人,千真万确。但此刻一处用餐,却俨然是且尽今日之欢的末世微茫。末世微茫,熟识的人都有几分陌生。
也不是,师父还是如此近,任何时候都远不了。就连与她多年长伴的幽若也有些若即若离了,师父却近得让她不能区分。
可是未见师父忧不能返,倒是午间那句“我们很快就要回长留山了”,在蓝溪村散不开的幽蓝雾霭中,依旧清明深远。
她的感觉或许和在座的每个人都不同。她总不能克制这样的念头:这席佳肴,是一场祭奠。
祭奠什么?她说不清。一多想就要神智昏蒙,只能打止。
“幽若,今日不能和你师父玩了。烦师弟与蓝溪村诸人、各仙派联络。小骨,随师父去蓝溪。”
不知此时赶来的仙人如何会聚,如何商讨。黑压压的人群,她和师父一间小屋也容不下,怕是要在野地。敌视仙界的村人又将与众仙相对……这些思绪早已抛到遥远的村落。进入蓝溪水流,早是另一方天地。
水漫上岸,水与岸不分。
往日蓝溪水无孔不入的怨苦,都化作幽思,伤悼之情,时而重若四海之水,时而轻如高天之云。可以捻避水诀避水,这浸满心肺的感伤,却是将她洗了一遍又一遍,只洗得满身满心,都是哀伤的河道,流而无痕,驱则愈甚。
不想说话,仿佛全身陷入水中太深,太久。沉郁的水压着她,早让她不知言语为何,又需用何样的动作,才能开口。
“小骨,师父知你心中难过,但不可过于忧愁。逝者将逝,生者不息。”
如果生而无意,这个声音也能唤起她所有美好的回忆和寄望。本来以为此时此刻,她要和这个世界一起沉没,却不是。她并不想沉没,无以命名和无以抵抗的哀伤中,她还是心不能死。
这个声音和世上所有的不洁与苟且无关,即便在苦痛最沉重时,苦痛也只是衡量幸福的砝码。
是的,难过。很难过,但她为何难过?
终于想发声询问,可是压抑得不能喘息的深水之下,她依旧不能动一下口。
她看不到师父么?触不到么?是的,全然不能!
惶惑惊惧,不是头一回了,第一念就想到天海剑法和天钧心法。
蓝溪水色未变,心头哀伤不离。但仿佛还有另一个自己,和这一切对抗。这另一个自己,也看不到师父,但可以感受得到。
“小骨,并不可怕,记得蛮荒那些妖兽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