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骨，师父如何会走！”白子画俯下身来，笑着抹去她的泪水，自己心中却融雪成河。
“你……你方才还说要走的！”小骨撅着嘴，小手挡开他的衣袖。
“师父是去给你寻药，一个……一个月就回。你要听姐姐……”白子画耐心向她解释，心里果真想着趁此机会去寻哪些药材。说“一个月”，实则紫薰说要一月又半，还是……说少一点罢。他也没有这样长时间离开过小骨！
“一个月！不可以！你要去就带小骨一起去！”小骨像是听了什么极其震惊之事，僵立着身子，眉毛都要竖起来了。
“你要修行！”好无奈的一句话。他每次都是这句话。
“那就……那就……”小骨瞬间打破了为难，“我努力修行，不让师父担心。省下空闲，师父带我去玩！每次去一两天，我也没有荒废，师父慢慢地也将药材找齐了！”
“好的，师父和小骨说定了！”小骨，这样就能让你下决心好好修行！你还真心实意给自己和师父“安排”起来了。
可是……这又要对着紫薰了。
“小骨，你听姐姐说。我和你师父自有不同的东西教你，不同的教法，还是不要互相干扰为好。你师父教你一日，我再教你一日，如何？”
“姐姐，你送我的荷包我好喜欢！这香味，闻着心神安宁，却又遐思联翩，就像……就像冬天师父带我去山谷里看雪，雪只有一种颜色，可是比春天的繁华都绚烂！”
他观微看得清楚。小骨笑得如秋天的暖阳，清水一样的温柔，还是个小女孩。
这是半月来才渐渐打开的心。前些日子，小骨会看着紫薰露出笑颜，张嘴却说不出话。紫薰教导什么，她都打起十二分精神听。听，却几乎不会说。明显有疑惑，他看得出，她却不大能问，不似对他。只有紫薰有意问到她，她才应上一句。但紫薰实在很少问到她，见她做得不好，也只是不经意间再演示一遍，或是不做要求。倒是时不时说些小女儿会有兴致的话题，裁衣，熏香……熏香，小骨就起了兴致，开始说起话来。
“小骨，这味香是姐姐调的，叫作‘冬雪月明’。你感受得不错，雪光月光，纯净宁和，正是让人安暖，真景与梦境皆美。你很有识香天赋，想不想姐姐教你调香？”
他记得那日也是观微。小骨人小心大，竟然和紫薰斗香，紫薰却是很是欣赏。紫薰若愿意提点小骨，那自是他力所不能及。
“姐姐你能教我吗？”小骨眼中水色斑斓。她前些日子和紫薰说话，还躲躲闪闪，甚或恍恍惚惚，此刻都不在了。是最初那个想到什么就说什么的小骨，眼底清澈，心中多彩，一览无余。
“当然可以，但是你可要好好学。你有时不够用功，让你师父操心，这样可不对！”
紫薰，谢谢你！这些话由你说，小骨应当愿意听！
“姐姐，小骨知道错了！一直知道……小骨知道师父待我好，也待我严。我心里也想让师父满意，让师父高兴。就是我……我……我经常做不到！可我不想师父为我难过……”
小骨一说就都说了出来，哭了出来。他忍住不去劝。
小骨你不要哭……你可以做到，你是给自己捆绑太多！你……也是为师父修行，终究有限。你要自己发现修行的乐趣才好！
“小骨，姐姐知道你有困难。但是你要慢慢克服，知道吗？”
紫薰为她拭去泪水，小骨的点头比紫薰的温柔更重。他平日待小骨，是否太严厉了？小骨心中有伤，需要更多温情……
“小骨，调香炼药也是修行的一部分，但目前不是主要功课。你要答应姐姐，不可以太分神，好不好？”
紫薰你想得周到！这个我早就要担心了，你却比我先想到。小骨兴趣太广，却还不能专注在修行日课。
“姐姐……我怕我做不到。”小骨低头摆弄衣襟。
师父看得出你想学，但是你怕你定力不够。师父也怕。
“你为何要怕？”紫薰依旧循循善诱。
“我……我总是东看西看，什么都好玩，一时钻入就不能自拔，结果荒废了功课，没少受师父责罚……”小骨猛然停下，想起什么，原本脸上愧疚还有序，娓娓和紫薰讲述自己的困境，此刻被打得七零八乱，喊声从闷重中浮起，刺痛起来。“其实我……我自己也担心，本来学得很开心的，可最后还是发现自己不行，开心也早就没了……我就知道我不行！”
小骨！如何又绕到这样的否定……师父这些日子都在极力避免，你还是……师父这就过来！
“小骨……”小骨懊丧低垂的脑袋，被紫薰轻轻扶起。
他到了门口，却没有推门。也许，紫薰有好法子？
“小骨，不许说这些话！”紫薰稍稍有些正色，依旧是看着小骨微笑。
小骨，师父就不能笑得出来。可紫薰一笑，那笼罩你的忧惧就化开了一些。师父真是不会教你！
听紫薰缓缓续道：“我可看不出你不行，也看不出你不能开心。我看到的是，你心中鲜活，万事皆美。你喜欢一件事，还能沉进去。这些都是好的品性。你只需记住，一时有一时之主业，该做的功课没有荒废，心中也就踏踏实实的。”
他和小骨一样，都有些惊讶。紫薰首先说了小骨的好。他也看到的，也说，但是说得太少了，小骨在他面前总是抱愧……
紫薰也没有去顺着小骨的思路，一有沮丧就全然否定。她仅仅是要小骨安心做此下的功课。白子画也是刻意去避开小骨的悲观和极端，但是他自己就不能安在此下……
“小骨，修行也和平日的小乐趣一般，当你日日持之以恒地修行，你会发现不胜其美！比一时心血来潮的狂喜入迷，更长持，你心中也更安稳。”
小骨目光虚了些，深了些，但痛苦还没有侵袭她整个面庞。她只是摇头：“我不知道……我没发现……我没发现哪一种美好可以持续，总是……到了后面就不好了。好也是暂时的，是假象……”有说不清的，愈发纠缠，但也有能说出来的，说出来就舒心了。
小骨最终定下神来问。“我该如何是好？”
你能问，你是想积极解决，而不是认定你无力解决。紫薰是如何做到的！他为何做不到……
“你仔细想想，你不是从来没有发现的。”紫薰的问句是肯定，是一样的柔缓之声。
“不是……开始总还是好的，但是为何过了一段时间，就还是回到不好的情状中去了……”小骨得出一个困惑，倒也具体。
他心中有些急，此刻却不是他说话。
“你知道为何么？”紫薰柔声细语，虽是个问题，却毫不咄咄逼人。
“我……不知道！总是……好难……”小骨轻轻哭了起来，哭得很伤心，但也没有焦躁。
“小骨，这就是你的畏难情绪作怪了！没有永远平顺的人生，也没有只乐不苦的修行。你要都承受，才能云开见日，看到一片光明天地。和刚才的调香一样，如何雪色单一，你却看得到绚烂呢？你是真懂了雪的心、雪的魂！若是浅尝辄止，只看浅浅一层，看不到什么真义，也很快，只有困难没有乐趣了。那么你不想坚持下去，也不能怪你了！”
小骨张开口，吸入惊奇，吐出赞叹。
是他的不是。每次见小骨知难而退、疏懒贪玩，他就严加斥责。想到小骨的不勤奋背后，是不敢应对人生困境、人世缺憾的自欺，想到这必然引来更大的崩塌，他就要乱了方寸。
勤学苦练的简单道理，他为何就不能身教言传？破碎了生命的大困境，他为何就不能化解得轻松几分？小骨需要的很简单，规范和引导，肯定和理解。
“小骨是个好孩子，小骨和姐姐保证好不好？你师父知道你此刻需要修习何业，你自己不可乱来。你要做好师父交代的功课，才好安安心心地。还有时间，你想学什么，想玩什么，你师父都陪你，姐姐也可以陪你。”
小骨迎着紫薰的笑容点头，金秋一日，汇聚一年的光芒。
“那我们说定了。小骨是说话算话的！”
这些日子，小骨笑得更多，玩得更欢，修行自然不是上一世的刻苦精进，但也在缓步前进。相比白子画一人带着小骨的日子，小骨是长进了。
和师父修习入门剑法，小骨也少了许多多余的心力：不大去隐瞒自己不会的，也不大去重复自己学会的。她话却少了，但更听话。有点像入门前的小骨。
他不是没有担心。但看得出，小骨没有不在意他。
小骨肯看重生命，就一切好。小骨还肯看重他，那就是天大的幸福了。再没有不能解答的难题。
如以前一样省心。自他带小骨回到云山，没有如此省心过。虽然云山这些过去的日子，他已经太幸福。他终于找回了小骨！
是幸福，不一定是开心，是带着极大痛楚的幸福。
小骨，可是师父不想你受太多苦，哪怕是为了幸福！
一月又半转眼要过去。
“姐姐，你每次说师父待我好，你欣喜感动。可是还有什么更深的情感，是我不知道的？”
小骨！你是……你是太善解人意！
“没有，最深的，就是希望你好好报答你师父。”
紫薰只是淡淡回答，淡淡笑了。这笑容却苦！
“那你为何不去照顾我师父？”
小骨还不依不饶。小孩子乱说什么话！
“小孩子不许乱说话！我和你师父是朋友。”
“朋友……就不能照顾啊？”
紫薰沉下脸来，小骨却没有吓怕。她要做什么？小骨若是不好好修行，他可以去管教。可是现在……
“再说姐姐生气了！”
小骨却去牵住要走开的紫薰。你这个习惯，也总是牵师父衣袖！
“我记事来，就只有我一人跟着师父，我也不想别人……可是姐姐真的很好！”小骨竟然又哭起来。你如何总是哭！
“你还不懂。你只要安心跟你师父修行。只有你可以。你必须。”
紫薰盯住小骨的眼睛，似要看穿她。小骨如同被钉子钉住，眼睛也不会转了。
小骨你别吓坏了！紫薰……紫薰说完就走了。
“师父，紫薰姐姐那样温柔之人，你为何总是对她那样冷淡？”
这问题更直接找上他本人了！
小骨，你才是回答本身啊！因为你啊，师父心中只有你，不管是徒儿，还是……
“为师一向如此。”现在不能和你解释，你会明白的。
“不，师父对小骨不是这样的！”他一样走不了，被小骨拽住了衣袖。
“管教徒弟便是如此。你练功去！”
小骨你是什么心思？你真想师父和紫薰……不用说这些。师父陪你修行，等你长大。喜欢半缘修道半缘君（《花千骨》同人）请大家收藏：(zeyuxuan.cc)半缘修道半缘君（《花千骨》同人）泽雨轩更新速度最快。到泽雨轩（www.zeyuxuan.cc）
看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