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琔肤如凝脂的面颊被淡橘色的火光映得无比柔和,恰似一抹遗落在寒冬里的春暮色,教人难以移目。
易拾披衣下床,走到火炉前,俯下身,朝章琔伸出一只手,不苟言笑地道:“昭昭,我带你回家。”
章琔凝瞩着炉里跃动的火焰,双手在膝头交握,快速地揉搓,“易拾,你别瞒我,爷爷到底……”
一霎间,幽绪塞膺,章琔喉中如哽,话头蓦然中辍。
易拾倏地握住章琔微微颤抖的手,语气和缓:“先回家吧。”
两手甫一相碰,章琔立时触火般抽开手,面显不豫之色。
易拾压眉微愠,“我又不吃你,你躲什么?”
“你这样让我感到不舒坦。”章琔半个字也不肯委婉,直陈己情。
一瞬间,易拾心如针穿,千疮百孔,鲜血淋漓,一抽一抽地疼,逼入脏腑,迅速延及周身,他缓缓曲拢五指,渐敛成拳,随后负于背,死死扣握,嘴上仍旧耐心道:“你只是还不习惯,从现在开始,你要接受,我是你的夫君,而你是我的妻子。”
章琔却毫不犹豫地道:“我不接受。”
“你现在不接受,可以,我等。”易拾努力压制住胸中那股汹涌如山洪倾泻的挫败感,但辞气却已不觉然带着几分近乎于乞求的卑微。
章琔愈加不耐,也愈加不解,“易拾,你在搞什么鬼?这场婚姻形同契约,我是为了爷爷,你也是为了爷爷,我不会当真,你也别当真。”
一席话教易拾心底一片悲凉,如身置荒芜之地,万里萧杀,凝然片晌,最后艰难地挤出三个字:“回家吧。”
二人在同刘郎中谢别时,刘郎中往二人手里各塞给一只血玛瑙嵌金色同心结手串,“来来来,一人一只。”
“你这是?”章琔单掌托珠,不明其意。
刘郎中乐哈哈地道:“这是老朽珍藏多年的同心珠,本是打算赠恩爱侣,哪知老朽到这把年纪也没遇着半个知心人,这一对儿玛瑙串便成了个积尘的闲置物。今朝老朽与两位有缘,另则也不能白得你二人钱银宝物,但老朽半生积蓄都花费在了药草上,所以没别的贵重物,就以此物相赠,当是回礼,愿你二人百年和合,永结同心。”
“您老可真是慧眼识宝珠。”易拾喜滋滋地将手串套进左腕,又看章琔愣着不动,不由分说地从其手里拿过手串,而后麻利地套在她右腕上。
“易拾,你干什么?”章琔蹙眉发恼,庚即就要去取玛瑙串,易拾却迅急地抓住其左手,口吻严厉地训道:“天下良医皆是扁鹊华佗在世,刘郎中医者仁心,咱们怎能拒绝他一片好意?别摘掉,好好戴着。”
刘郎中得此盛赞,登时眉开眼笑,“两位才子佳人,实乃天造地设啊。”
眼见谈辞愈加偏歪,章琔慌忙解释:“我们不是……”
话刚出口,冷不防被易拾打断:“逃不过您一双火眼金睛。”说话间,侧首凝看身旁的嬿婉姝子,辞色认真:“我们夫妻琴瑟和鸣,如胶似漆。”
章琔委实再听不下去,当即朝刘郎中抱拳,“告辞。”言罢,顾自离去。
望着章琔洒然而行的背影,刘郎中将双手拢进袖中,“那丫头瞧着脾性直辣,实际心肠软得很。一景天不是易得之物,那丫头为了你,连咬人的疯狐狸都不怕,这份胆气不逊儿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