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年前,易拾升任首座后不久便同众寻尘约定,如遇紧要之事,就去秋雨小巷尽头处的巫山云酒舍找叫作明郎的掌柜。
巫山云酒舍开在六年前,素日虽是明郎在打理,但其真正的东主却是易拾,店名取自“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
那时,他开此酒舍是为寄托对小时救他的小女孩之思,闲暇时常来此处排遣相思之愁。
而自从知道章琔便是当年那个小女孩之后,易拾来此的次数便大不如以前频繁,因为他已经找到了他的“巫山云”。
巫山云的掌柜明郎原本是山中一家猎户之子,与易拾年龄相仿,因易拾常去山中射猎,所以常常会遇到明郎。
而明郎素有一副热心肠,不仅教易拾射箭及狩猎技巧,还将自己的猎物与易拾分享,易拾则回赠其良弓好箭,一来二去,两人便从最初的萍水相逢到逐渐熟知。
后来,明郎的父亲在一次夜猎时坠山而亡,半年后,母亲又罹患风病而致半身不遂。可明郎除了打猎,别无手艺,为给母亲治病,便不分昼夜地打猎换钱。
易拾在得知此事后,果断将明郎和其母从山里接来城中,不仅找大夫替其母看病,还为母子二人置办住处,并将巫山云交给明郎打理。
易拾升任首座后,为方便与寻尘联络,便将巫山云定作联络点,他信得过明郎,而明郎也从不过问易拾私事,从来只是照易拾说的办,机敏却无城府。
姚强轻车熟路地来到巫山云,见堂里仅三五人,且多是一副醉眼蒙胧态,店小二端着一盅酒在堂里穿梭。
“小二哥。”姚强喊道。
小二循声而望,见来人是姚强时,当即笑脸相迎,微鞠一躬,道:“回客官,掌柜的在后院品新酒呢,小的带您去?”
姚强抱拳道:“不麻烦小二哥,我自己去就是,多谢。”
小二脆声道:“得咧。”
巫山云里的人虽不知与姚强一样常来找明郎的人是什么身分,但由于明郎早前便交待过,只要有人来找他,便直接将人带来,所以诸人从不过问,每每见到姚强等人时也都习惯地告知明郎在何处。
姚强找到明郎时,明郎正在品酒,旁边跟着个端着酒器的小厮,姚强垂首作礼,“掌柜的。”
见是姚强,明郎连忙将竹酒舀放在小厮端着的食案上,又指着呈“一”字形整齐摆放的六七缸酒,吩咐道:“再叫两个人,把这些酒都搬到窖里去。”
“是。”小厮端着食案往厨房走去。
待小厮走远后,姚强抱拳道:“劳烦掌柜的。”
明郎大咧咧道:“咱们之间哪需讲这些客气话,你先上楼坐坐。”
巫山云里有一处平时不开的房间,是明郎专为来找易拾的人所留,姚强到房里坐下的同时,明郎也已回到自己房中。
房中有一只灰鸽,是易拾小时所养,只要易拾不出尺雪城,无论他在何处,灰鸽都能很快地找到他,升任首座后,易拾便将灰鸽交给明郎,以作联络之用,只要见到灰鸽,易拾便会立刻赶往巫山云。
明郎将鸽笼提到窗前,熟练地打开笼门,灰鸽在笼里轻跳两下,“咕咕”两声鸣叫后,倏地飞出窗户,扑向高空,眨眼即成一个小点,转瞬不见。
灰鸽找到易拾时,他刚从衙门出来,准备回易宅,一看灰鸽飞来,当即掉头,径直往秋雨小巷的方向奔去。
一盏茶功夫后,易拾来到巫山云,明郎正在柜台算账,一个对视,易拾便心领神会,一言未发便往楼上去。
房里,姚强等的是心焦如火,坐立不安,一壶茶没喝两口便已凉透。
忽然间,“吱呀”一声门开,姚强登即站起,在看到来人是易拾后,当时松下戒备,急忙道:“首座,属下有要事相告。”
易拾反手将门关闭,一径坐到姚强对面,等其禀报。
接下来,姚强便将章琔带桃生来找刘郎中诊病之事纤介不遗地相告。
在听禀的过程中,易拾表情渐显不豫,整桩听完,已是面沉似水,双手不觉然捏紧,因太过用力而致骨结泛白。
姚强讲完后,看易拾良晌不言,便出声问道:“首座,我们是否要在药里做手脚?”
易拾不假思索地道:“做,肯定要做,天赐良机怎可错过?”
姚强蓦然站起,“属下听首座指示。”
“他今日已经见过你,你不便再出面,此事我会另交人去办。”易拾目露思量,又道:“还有,宝华堂如今已不再安全,你不用再回去了,暂时留在巫山云吧。”
姚强问道:“刘郎中那里是否需要交待?”
易拾哂道:“那个老贼精,他顶多骂你几天,反正没少他银子,不用交待了。”
姚强抱拳道:“是。”
红门里,迎佳阁,桃生房中。
章琔曲双膝在地毯跪坐,桃生则首枕其膝,蜷身而卧,两手将章琔一手牢牢钳住,片刻不肯松开。
章琔面有无奈色,“桃生,我要去替你找黄檗。”
桃生仰起头,眼神似孩童一般天真,“阿琔,等我睡着之后再走好吗?”
在面对这样小心翼翼的桃生时,章琔无力拒绝,轻声道:“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