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实上,郑奇来的比他们所有人想象得都要快,正月十六当天晚上便有快信传来,说是明日即到,让他们做好准备。
杨怀义端着书信上瞧下瞧,左瞧右瞧,拍了拍他那大了一圈儿的小脑袋瓜儿,也没想清楚,人都跑了个球的,还做个什么准备啊!
于是他通知了此次逃跑事件的罪魁祸首,张氏一家,居高临下,义正言辞的通知了他们:郑大人明天就到,你们做好准备吧!
于是第二天张丰业难得没有出工,吃过了早饭,把众人都聚在了堂屋里,一家人正襟危坐,做好了准备,
但是等了半天,尼玛人没有来。
人家当然没有来,他又不住在村里,吃了早饭就能过来。
坐了一会儿,张文静坐不住了,许是不能习惯这压抑的气氛,晃了一下身子,突然建议道:“要不咱们打麻将吧?”
张丰业把眼睛一瞪,你说什么!
李萍倒是很赞成,俩孩子没走的时候太忙了,还得担惊受怕,哪儿有心思玩儿啊。
杨四喜卷起袖子,表示算我一个。
张丰年怀里抱着孩子,表示腾不出手来。
张丰业再次明确的表示不同意,但是不要紧,因为打麻将只要有四个人就够了。
于是当日到正午,郑奇带着人风尘仆仆的杀到张家的时候,看到的是这样一份儿光景:张家老少齐上阵,摸牌打牌吃牌不亦乐乎,张丰业坐在正当中的太师椅上,两只手臂一边抱着一个孩子,端坐如灶王爷一般。
张丰业瞧见郑奇来了,立马板起脸来喝道:“郑大人来了,还不赶紧收拾了东西,你们这群败家玩意儿!”
四个人手忙脚乱的收拾完了东西,俩女人上前抱走了孩子,却不下堂,都坐在一边。
幸亏是郑奇的休养功夫到家呀,好容易憋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脸儿,温言劝道:“嫂子,弟妹,不如抱着孩子先下去休息,我和张大哥张二弟有一些要紧的事儿要谈。”
话音刚落,张丰年‘嗤’的一声笑了出来,“大哥二弟,郑大人,这称呼里,没有您的位置呀。张家有一个三弟,已经故去多年了,其他人我们高攀不起啊。”
郑奇点点头:“非得当着女流的面说是吧。”
张丰年一摆手:“诶,这话说得就不对了,用我大侄儿的话来说,妇女能顶半边天呐,现在你数一下人头,已经是多半个了。”
张丰业坐在上面,径直道:“我想着,就是要灭门也得齐整儿的呀,郑大人有话就请直说吧。”
“好!”郑奇慢条斯理的道:“他要走,我不指望你们能拦住他,甚至知情不报,也可以理解,毕竟你们担了不小的风险。可是现在呢,你们居然帮着他对付六扇门。六扇门是你们的敌人吗?你们下手也太狠了吧,你瞧把他们给打的!”
郑奇手一挥,呼啦涌进来十几个人,以杨怀义为首,个个人浑身上下缠满了白色纱布,脸都包不见了,好像周身都被人打骨折了似的,这还不算,还有四个人拄着拐抬进来两个,躺在担架上,已经奄奄一息了,似乎随时都会嗝屁。
张家众人瞪大了眼睛,似乎都不相信自己所见,互相对视了一眼,伤得有这么重吗?昨天见着还大口喝酒大口吃肉呢!一齐拿眼去找杨怀义。
杨怀义已经呻吟着坐了下来,闭着眼睛,一副要死不活的样子。不能怪哥呀,我是想着有一两个重伤的,跟上头也好交差啊,谁知道这群不要脸的玩意儿全给装上了。
郑奇得势不饶人,接着伸出了大拇指赞道:“你们张家人牛逼呀!一家子老小合力把我六扇门的精锐全都打趴下了!可是我倒要问问,你们到底还是不是江南人,还是不是大明王的子民?跑了大唐的王世子,你们知不知道大明要担多少风险,添多少麻烦!”
缓了口气,郑奇直摇头道:“他是关中大唐的,你们是江南大明的,屁股坐得也太歪了吧!”
被劈头盖脸的骂了一通,张丰业的神色泰然依旧,只听他缓缓地道:“郑大人愿意听听我们的想法吗?”
“你说。”
“那孩子来到我们家有一年半吧,我们没有瞧见什么关中人,大唐的王世子,只看到一个落魄的,无家可归的孩子。既然我们行有余力,那就接济他。现在不成了,就送人家走。文若要跟着去,他是个武夫,不能坐吃山空啊。事到临头了,就像屎到屁门了,所以别扯那些什么王啊,国啊的,跟我们扯不着。大明要是真亡了,绝对不是我这等升斗小民的问题。我为什么这么说呢,因为二十年前,张家人已经为大明断头洒血啦!”
张丰业怒发冲冠,此刻他不再是整日里窝在火炉旁的铁匠,也不是断了一条腿的瘸子,而是正儿八经,曾经举家赴国难的堂堂一家之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