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蹄踏雪,玉沙飞溅。黛影执缰在前探路,免叫马儿踩冰失蹄令身后少年受伤。这宁州天气变化无常,路程未半便风雪交加直割人面颊。少年压了压帽边,一夹马腹加快了步调直追前处黛影。
“驾!”
两骊并行,白子鸿转首看了眼丹衣少年,训诫的话刚要出口便被松柏落雪生生打了回去。青年腾出手来快速掸去尚未融晕的雪,提醒李启暄向另侧走走。
“别走这边,免得等会马儿受惊。”
李启暄向右边拽了拽缰绳,给黛影腾开位置,让他靠过来些。白子鸿的手属实被冻得僵劲,这一拽缰绳倒有几分割手。他刻意没靠太近,马鞭一挥便驱这骊健步如飞。
“驾!”
丹黛二人来到镇西营前,依旧两骊并行。白子鸿轻拽缰绳让马儿缓缓停下,他这身狐裘已然处处结冰,不说御寒,没让他更冻就已是万幸。李启暄也好不到哪去,他这红锦上还留着方才黑马健步溅起的玉沙,一双手也冻得又疼又痒。
“吁——”
两人在营门翻身下马,各自掏出玉牌等人入内禀报。不多时,白子鸿便看见父亲白之疆携长兄子鸾前来接迎。这带着炉火余温的裘衣贴裹在身,白子鸿才算是松了口气。白之疆可不想让冒着风雪而来的白、李二人在元日冻出个好歹来,这便慌忙将人先带回自己的营帐取暖,又命白子鸾去准备二人的住处。
“伯凤,去找几人单搭上两个小营帐。”
正烤火的白子鸿听罢这话双目一亮,父亲虽未说明,但他知晓自己后面几日应当能明目张胆地练武了。虽然会遭父亲训责,但被指点一二他也能早些修正动作更加精进几分,这么一来,日后再对上比夜衣玄甲厉害的他也能心中有底。到必要时……也能护李启暄安然无恙。
李启暄心中失落,但又不能对白之疆的决定说些什么,这毕竟是白子鸿的父亲、自己的武夫子,尊师一词他也不能破例。少年将手放入白子鸿手中,皱着那好看的剑眉,可怜兮兮地诉着自己手疼。
“我给你搓搓,一会就好。”
白子鸿双掌一并轻轻为人搓揉,生怕自己手一重又惹这少年疼得难受。少年透过他垂下额角的发去看那眉目,不禁去想回到辉都后又有几家女儿会望他思春。李启暄一想到那些人也会受这般温柔待遇,心中便有说不出的酸楚。他就是自私,不愿看白子鸿与他人花前月下、情意绵绵。
“存韫,好些了吗?”
青年偏首,恰对上少年的眼眸。那瞳眸纯澈又映着炉中星火,一时让白子鸿心乱难平。真是疯了。白子鸿目光闪躲看向别处,双手却不自觉将少年的手握紧,连他自己都没察觉到,这具身体已为日辉的温度着魔。
“今天元日,晚些要设宴犒赏三军。鸿儿,一会儿你也出来帮忙。”
“是,父亲。”
李启暄从白之疆对兄弟二人全然不同的称呼中应证了白子鹓所言不假,这个青年本该被宠得不知天高地厚。少年的目光太过炙热,白子鸿放开了手不愿再受着。他站起身来到营帐前,顺着父亲所指看清正杀羊宰牛的伙夫。玉尘飘摇,渐渐掩埋住白之疆余下的黑发,若不是这花白的发,白子鸿仍会觉得父亲还是那年他亲自迎回的年岁。
“鸿儿,回宫前去看看你娘亲吧。”
白子鸿默然。血脉至亲,以命易命,这同弑母有何区别,他何来的颜面去看娘亲。父兄只知自己对南郊之劫心中有愧才总万般宽慰怜惜,若是知道那平安符中的东西,自己恐怕真要无家可归了。
“孩儿会去的。”
白之疆望着茫茫风雪,心想身旁的幺子应当不知那平安符中的符纸。他不欲告知白子鸿这些,不愿看他再在肩上扛住什么。李裕乾和何府已经够重了,再多一分灾祸或情意,他的鸿儿都会被压垮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