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敬深吸一口气,深道,“郭大人说的是。”
众目睽睽之下,刘鹤青惊愕地看着靳王,“王爷……”
薛敬抬起头,冷静地看着郭业槐。他心知肚明,这是郭业槐小人之心,用此事公报私仇,将连日来自己与他结下的怨气,全部借由此事发泄。然而,他更加明白,这件事的确因他而起,如今既然僵持在溃脓的伤口结痂之处,就必须立刻挑开脓痂,将脓血催逼出来。否则,势必自损元气,日后军纪不严,更加难以服众。
下一刻,只见靳王伸出手,当众取下甲胄,褪去明光甲,大雨之中,他只着一件寝衣,跪在雨中。
“启禀大将军,是末将擅离职守,最终酿成此祸,郭大人说得对,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末将甘愿受罚。”
陈寿平刚想说话,却被郭业槐低哑笑声打断,“靳王殿下不愧深明大义,如此做法,在是百姓之福。”
卓缙文接道,“陈大将军,您是我南朝第一猛将,带军多年,深明军法之要义,可是王爷年龄尚轻,有时候犯点错也是在所难免,依末将看,打十几棍给王爷提个醒,也别太狠了。”
郭业槐却道,“卓总兵,陈大将军都没开口,你就开口下军令了?你可别忘了,你只是这座幽州城的总兵,陈大将军可是镇北军的总将,你让陈大将军下手轻,岂不是陷他于目无法度的深坑之中吗?”
卓缙文吓了一跳,连忙对着陈寿平解释,“大将军,末将不是这个意思。”
郭业槐又道,“再说了,陈大将军向来刚正不阿,讲理明事,这件事,还是由大将军定夺吧。”
片刻的安静之后,靳王低声道,“大将军,你不必为难,三十六记杀威杖,一记都不要少。”
刘鹤青的头被按在地上,他只能扯着嗓子大喊,“大将军,灵犀渡口一战另有隐情,即便王爷当日前来,也未必能阻止此间惨案,如今燕云之地内忧外患,实在不宜内斗,还请大将军三思。”
郭业槐道,“刘副使说的哪里话,正因为要平息内乱,才要效仿先祖,与民同罪,否则,军纪不严,日后战场之上,谁人都能擅离职守,战况岂不是会更加惨烈。”
刘鹤青压抑吼道,“郭业槐,你这老贼!”
“够了!”陈寿平一声喝令,众人无敢再言,他走上前,扫了一眼在场各位,随后,他冲着身后的士兵低声道,“行刑。”
众人纷纷看向陈寿平,行刑的兵士手执杀威杖立在一侧,不敢上前。
薛敬全身躬紧,风雨如寒刀吹进胸膛,刺冷无比。
陈寿平紧紧闭了眼,再次冲行刑的士兵招了招手。
下一刻,黑金色的杀威杖一杖一杖落在靳王背后,十杖之间,他白色的寝衣上立时见血。
痛。
他从来未曾遭受过如此剧痛。
从天上落下的杖雨,就如拿着刚从火中取出的铁棒砸在肩上,在皮肉绽开之后,再用冰水淬骨一番。
他的眼前忽然一片血光,跟着数杖之后,他全身凝聚的气血为了抵御不断落下的杖子,心肺之间如开了闸一般,一口气就卡在喉咙里。
半数之后,他便再也感受不到背部传来的痛楚了,一阵闷响之后,他的身体犹如脱落了灵魂一般,闷出一阵急促的喘声。
刘鹤青的喊叫声变得空远,靳王的耳边不断传来尖锐风雨拍打廊阶的声响,我清脆刺耳。
一时之间,他忽然有些害怕,怕自己这样一口气没上来,变成和眼前这些人一个下场。
他是镇守燕云之地的靳王,九多年来身在北疆,他身上流淌的血液早已与这燕云之地的土壤融为一体。
陈寿平无法解开的棋局,除了这样的解法以外,别无他法。
除夕之夜,二爷就说过,擅离职守是军中大忌。
在须臾的方寸之间,靳王全然懂了。只是远在京师的靖□□堂上风起云涌,那平地卷起的大风,似乎也在潜移默化地侵蚀着幽州这座北疆关城。
血水从他的背上流下来,顺着积存的疾雨,流到远处的台阶上,殷红了一整片深院。
三十六记杀威杖后,靳王硬撑的最后半口气跪在雪地里,整个行刑之间,他没有发出过一声。
行刑的士兵不寒而栗,几乎被他这杀伐之气震慑。
陈寿平立刻对旁人吩咐道,“快将殿下扶进去。”
“不必。”薛敬急喘一声,血顺着他的下巴不断淌下来,滴在胸前白色的寝衣上。
只见他用袖口拭去唇边的鲜血,刘鹤青扶着他,撑着他在雨中站起来,“大将军,三十六杖……刑毕……末将知罪……”
陈寿平凛眉,心里像是陡然间戳入了一把钝刀。
忽然——
“报——”
报信兵急奔进来,迅速递给陈寿平一个黑灰色的锦囊。
陈寿平打开一看,立刻问道,“送信的人呢?”
那报信兵立刻在他耳边说,“那人给了一个地址,人已经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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