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敬看着二爷将那半粒麦芽糖捏在指尖轻轻捏了捏,便问,“在想什么?”
二爷将那半颗糖放进嘴里,笑道,“没什么,忽然想起来,流星那小子也是这样,给一半藏一半的。”
薛敬走过去坐在榻边,将盖在他腿上的被子向上扶了扶,低声道,“将我的玉佩转手就送了那个臭小子?”
二爷见他一副兴师问罪的模样,便不太想接话。
又听薛敬道,“何时接他回来?你身边有人照顾,我去汇军也安心一点。”
二爷道,“等战事暂平,再将他接回来。”
薛敬“咝”了一声,奇道,“二爷对流星,仿佛格外好?”
二爷一语双关地说,“你与他,都是我当年捡回来的祸害,我对谁不好?”
靳王一口气上来,差点被这人给噎死,“我祸害?那我和他两个‘祸害’便只能这样死皮赖脸地赖着你了,毕竟二爷床上床下都不好伺候。”
“……又胡说八道。”
二爷见他恬不知耻地坏笑,便立时打住了他这话,若不计,还不知他要拐到什么没羞没臊的地方去。
“你相信豆子的话么?”
薛敬收回笑容,忽然皱起眉,“一面之词,不能全信。况且,三年的时间,足以改变一个人。”
“人若变,无非两种原因,”二爷缓缓道,“一是因人,二是因这周遭的事物。一个不识字的少年,两个月前被敌军俘虏,并被割了舌头,他没办法透露半分,这是一场无头公案,况且还有一点,两个月前,你算算是什么时间。”
“伦州献城之时。”
“不错,是伦州献城之时,他若是从伦州跑到这里的,那距离可很远,你打算怎么办?”
薛敬学巧卖乖,不禁反问道,“二爷说呢?”
二爷心知肚明地笑了笑,“既然殿下想让我出马,那便与殿下谈个交易吧。”
薛敬握着他的手,笑道,“本王全身上下都是你的,已是身无旁物了。”
“……”
靳王这一早上过够了嘴瘾,此时便也不敢继续惹他,随即正色道,“二爷想要什么?”
“殿下的亲笔信。”
“这不难。”薛敬从怀里掏出一段青色的绢布递给他,二爷接过之后愣了片刻,当他亲眼见到他所谓的“通行令”后,神色蓦地一变,“这是什么东西?”
“二爷要的啊,”薛敬理直气壮地说,“不是么?”
“……”
刹那间,昨夜那一幕一幕如叠了影子般地冲进了他的脑海,靳王心思缜密,将通行令的王印盖在那段蒙在眼上的发带上,然后亲手交给自己,这样机关算尽,倒是敢在自己面前耍起这古怪的花样来。
靳王还不顾死活地继续说,“二爷总是善做主张,做事也不计后果,我想出这个法子叫你记住,多想想昨夜我对你说的话,好不好?”
真是越来越无法无天了,看着薛敬那将无辜的眼神发挥的淋漓尽致,二爷一瞬间失语。当既定的轨迹忽然折转了方向,变得越发的不受控制,自己便也只能这样心甘情愿、不作任何挣扎地陷进去,甘之若饴为之粉身碎骨。
忽然,雪鹰的声音从上空传来,薛敬立刻站起身走出账外,片刻后折转回来,手里攥着信笺,雪鹰站在他肩膀上,不停地啄他的脸。
“陈寿平?”
薛敬展开信扫了一眼,快步走了过来,扬声道,“太好了!狼平溪谷大捷,雪鹰先行,捷报后到。”
“西线的狼平溪谷,这场仗不好打,”二爷喜从心来,“难为他了。”
薛敬好笑道,“这是天大的好事,你怎么这么酸。”
二爷轻笑,“陈寿平丢了莫音,失了伦州,还看你差点死于回头岭不能回援幽州,他若再不打场胜仗回来,他有什么脸敢跟我提娶亲的事。”
隔日,第一批募到的新兵被送到了九则峰上,总计四千人,刘鹤青随书一封,大概介绍了一下这批募军的背景,四千人一分为二,一半是实打实募上来的,一半是当初在回头岭中活捉的叛军部队,两边分开交付,这样一个杂牌军就这么被送上了山。
靳王这几日去了北边的云台,因为那边筑造的城墙起了变数,他带人前往支援,暂时不在宅寨内。寨子里便只剩下万八千和陆荣两人看管事物。陆荣将这些人圈在山坳里,当夜就潜逃了上百人,他速又遣人快马加鞭地追回来了几十个。之后三天,每天都有潜逃而走的,有的能抓回来,有的一去不返,两人无奈之下,便只能去找二爷想对策。
“这样下去不是办法,耗人耗力,还练不出几个能用的。”
二爷问万八千,“你将他们放在什么地方?”
“九则峰北坡。”万八千立即回道,“二爷,您记不记得走马坡下头有一处裂谷,夏天是草场,老四喜欢在那里放马。”
二爷道,“那里地势低洼,夏日雨多潮湿,遮天蔽日的树木,暗无天日,那里就像是囚笼一样,你们这是困兽之斗,激他们逃跑。”
陆荣为难道,“可是两千叛军不是小数目,就这样还得多加人手看管,若只是寻常新兵还好说,都是逃过一次的孬种,谁知道会不会生出什么祸端。”
二爷了然地笑了笑,“能有什么祸事?别说的你们两个像是吃素的一样。”
万八千犹豫道,“那……您的意思……”
二爷对万八千道,“在幽州的时候,我就传过信给你,让你在寨子外扩五十里以内加设平题箭阵,如今修得怎么样了?”
万八千一愣,心里打了十八个响鼓,怎么都想不到来汇报个募军的事,他还能扯到平题箭阵上去,于是手脚都没处放了,斜眉看了眼陆荣,发现陆荣根本不看他,万八千心眼里更是发了怵。
二爷皱眉道,“问你话呢,没修?”
“没没没……”万八千连忙摆手道,“北边的初见规模,抵御外敌没有任何问题,南边的……还在修。”
“都半年了,才修了北部的?”二爷看了眼万八千,不怒自威的声音中分明冷去三分,“老万,你这半年干什么去了?”
万八千喉间一紧,低着头拉陆荣的袖子。
陆荣瞧这架势,若是再不帮老万说几句话,怕是今夜他就要被送去山谷里喂野狼了,于是连忙解释道,“许是建寨子花了些功夫。”
二爷似乎是笑了笑,幽幽道,“很好,寨子毁了一次,我说的话就越来越没分量了。”
万八千腿一软,倏地跪了下来,陆荣往前迈了一步,低声道,“二爷,老万这事没做明白,您再给他个机会。”
万八千闷头闷脑地匍匐在地上,大气不敢出,少顷,二爷才微微点了点头,道,“老大,收收你那急色的性子,隔壁塞上的姑娘美么?”
万八千被呛得全身一抖,“二爷说的什么,我怎么都……都听不明白。”
“听不明白就算了,”二爷攒了攒袖筒,道,“半个月内不将东南西北四部建成,就不用再来见我了。”
万八千连声答应,头都不回地,屁滚尿流地奔出了生杀帐。
陆荣抹了把冷汗,杵在一旁没敢说话。
“那个叫阿笙的,”二爷忽然道,“这些日子你带着他,若是想逃跑就由着他,别跑丢了就行。”
陆荣问,“跑多远?”
“能跑多远就多远,抓回来后也别绑,叫他继续跑。”
“明白了。还有么?”
二爷想了想,“老六这几日去北边巡兵不在寨里,万八千做事不干净,那两千个人,你派人多盯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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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