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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三五章 黄昏(1 / 2)

一三五、黄昏

三日后黄昏。

一辆被十数人护送的马车压着深深的车辙,从北门驶离了伦州城。

出了城门没多远,就听见城中传出一阵高过一阵的呼声,有哭声、有笑声,也有不明所以的叫声。

“城里怎么了?”随车的一名士兵问身边一人。

“齐世芳死了。”另一人随口道,“据说倒在雪地里,被野狗咬死了。”

车内,薛敬闻声后,不知所谓地轻轻叹了一声。

不管齐世芳对这方水土、对这水土滋养的人何等憎恶,他都已随着那《寸尺荒途》上浑浊的墨点,与那张“献城令”一起,有始无终地落了款。多年以后,也许他只是万人唾弃的叛贼佞臣,最初立下的治民之心早已荡然无存。

极远的天边透出朝阳的暖意,这“暖”也不知是不是对这边塞小城的前尘旧事真实的讽刺。

齐世芳的死,势必不会在靖天的朝野之间兴起什么波澜,因为一方面,朝中人人掩耳盗铃,不知道他献城的真实意义,也不知道齐世芳到底包藏多少私心;而另一方面,南朝一小小边陲重镇都存在如此严重的“内斗”隐患,官民之间罅隙、隔阂丛生,以小见大,放眼望去,江山风雨飘摇,又会有多少人粉饰太平。

怀里那两个盒子,被焐得很热。薛敬忽然想起了杨辉——杨辉昨日听似不咸不淡的几句话,是否隐含着别的意味?杨德忠曾经被定“谋逆”之罪,且不说当年这罪名是否证据确凿,是否当真存在着被诬陷的可能,就算真的罪有应得,杨辉随呼尔杀征伐数年,南征北战,大小战役不计其数,如今也没有与自己交心交情的必要。

陈寿平说过,杨辉是最有可能接替呼尔杀成为伦州城的统帅之人。可……对于他们来说,一个外族人,值得被呼尔杀、乃至整个北鹘如此倚重吗?

显然,答案是不会的。

因为杨辉那面具之上所伪装出的和善和淡漠,恰恰让他整个人陷入了一种被仇恨湮没的自我迷失中。

这药……如果是假的呢?靳王不由自主地往坏的方面去想……

车里生了暖炉,呼尔杀还专门为他派了随行的医大夫,好像怕他半路上伤重死了。

薛敬全身上下的伤口都上了上好的药,仿佛签下“行将”这道生死状,呼尔杀便什么都不怕了。如今,靳王倒像是被钉在砧板上的“羊”,以六个月为期,究竟鹿死谁手,只能各凭本事。

他把命都赌上了,却害怕将这赌约告诉那个人……

那上等的止血化瘀的药材里有催困的成分,薛敬实在太累了……脑子里飘飘忽忽的,再也组织不起成句的文字,他昏昏沉沉地睡死过去,直到马车忽然被狠命绊了一下停住,他才幽幽醒转。

“歇营了!”

原来是到了营地——

薛敬抬了抬手,发现手臂是麻的。

药劲儿还没过,被鞭子抽过的地方木木得发胀。只听车外有几人跑远,应该是到草丛里找地方方便去了。不一会儿有人跑近马车,跳了上来,薛敬微微闭目,直到那人将一个皮葫芦递到自己手里,薛敬才猛地一睁眼——

“你?”薛敬一惊,“鹿山?!”

鹿山点了点头,“喝水。”

薛敬想坐起身,但鞭笞的伤太重,一动就全身剧痛,鹿山按住他的肩膀,“别动了,你伤得太重了。”

“你没死?”薛敬狐疑地看着他,这会儿药劲儿过去了,全身的每一寸皮肤都叫嚣着剧痛,“……这些日子你去哪儿了?”

鹿山缩在薛敬身边,将自己藏好,用极低的声音说,“那天水底下我被水流荡了出去,还好我抓住一根木头,没死成。”

“后来呢?”

“后来我试了无数次,凭我一个人,进不了城。”

“当时在水底,是你先割断绳子,松了手。”

“是。我不信你们。”

鹿山这句话回答地坦坦荡荡,伤人心都伤的夹枪带棒的。

薛敬瞄了他一眼,唏嘘一笑。

鹿山沉默了。

薛敬接过水壶胡乱地喝了几口水,然后随手将空皮壶扔回给他,“我就当你已经死了,日后不必再回军营,山高水远,好自为之。”

鹿山当场一愣。

“不要我了?”鹿山小声地问。

“我身边,实在不需要一个与我互不信任之人。”薛敬说出的每一个字都很轻,因为重伤,他的尾音甚至还带上一点点微喘,“你走吧。”

鹿山低下头,梗着脖子蹲在一边,不声不响地愣了片刻,忽然从袖口里抽出一把小刀对着自己的脖子就要抹——

薛敬冷眼旁观,根本没打算拦他。

鹿山一顿,霎时怒火中烧,手里握紧的刀又靠近脖子一寸,立刻就要割破喉咙——

“够了。”薛敬低声喝道,“刀给我,滚下去。”

鹿山抿着唇,因为刚才太刚硬,嘴唇被自己咬破了,真疼。他用眼尾扫了一眼薛敬,没再说话,将小刀收起递给了他,默默地退出了马车。

“疯子。”薛敬如是评价道。

两天两夜过去,鹿山没敢再去惹薛敬,也没出现在他面前。

薛敬没有问他怎么会跟上了马队,因为这么精明算计的人,总有他自己的办法,看那身北鹘兵的装扮就能知道。

随车的大夫是一个老人家,背着一大袋的金疮药,本来是要在去云州的一路上照顾薛敬的,可惜在出城没多久的羊肠小道上害了痢疾,上吐下泻了三天,到了第三天晚上,人就不行了。

北鹘兵把老头丢进路边的灌木丛里,连土都没给他盖一捧。

鹿山看不过去,走过去扒拉了几刨土盖在老人骨瘦如柴的身上,又亲手写了牌子插在他身边。

不知道这人是不是有给人立碑的癖好。

这之后两天的行进中,鹿山也不知道怎么贿赂了那些士兵,充当起了给薛敬换药的那个角色。

他换药的手法干净利落,薛敬虽然看不惯他,却也没有拒绝。

“明天就进云州地界了。”薛敬说。

鹿山抬起头,眼神中写满了诧异和狐疑,“怎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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