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敬毫不掩饰地点了点头。
二爷示意薛敬把他扶坐起身,思索道,二爷笑道,“若是这十年间云州的格局没变,云州城一共有三处偏门。”
薛敬的眼神忽地亮起来,“这么多。”
二爷拿过他的手,摊开他的手心,用食指轻轻在他手心上画了个方块,代表了云州四方城——
“东城有一处马场,马场的外围有一条河,是云城东河,河道直接连着护城河,从这里可以行船出城,水路自有水路的好处,因为难以设防,所以巡哨的关卡往往设置薄弱。但不建议单枪匹马地过,因为没有支援,容易遭到官船的围阻。”
二爷用食指轻轻在这一处画了个“叉”,接着道,“西山绝壁多是碎石,因为山势险峻,极难攀爬,也是城中设防最弱的地方,云州的人很少会去那边。从这里出城要在绝壁上攀岩,但此刻正值隆冬,估计已经上冰了,湿滑难攀,也不要考虑了。”
他轻描淡写地又画了个“叉”。
“还有一处呢?”薛敬焦急地问道。
二爷用食指轻轻蹭了下鼻子,徐徐道,“唯一一处就在这帅府后面的练兵场上。”
薛敬吃惊地看着他。
二爷点了点头,挑了挑眉,“小时候贪玩,哥哥就带着我们在家后院修了条地道。”
片刻宁静后,薛敬忍不住“噗”地笑了出来。
二爷面无表情地看了他一眼,神色如常地放开了他的手,薛敬见他要跑,反手一拽,将他的手又握紧在手里,笑着赔礼道,“请二爷治我个大不敬之罪。”
“胡说,”二爷嗤笑,“大不敬之罪也是能乱说的?”
“怎么不能说?”薛敬耍起赖,嗓音喑哑,“二爷要治我的罪,天王老子敢说一个‘不’字?”
“王爷如今本事大了,口气也大了。”
薛敬毫不客气地说,“生杀帐一夜之后,是比以前都大些。”
“……”这人胡说八道的水平已臻化境,二爷不再看他。
薛敬道,“军帐中,陈大将军受不住我的激将法,才将始末全盘告知,要不然,我还找不到这里。”
“看来红缨带到了。”二爷笑了笑。
薛敬的神色忽然暗下去,“你知不知道,当时在浅洼一战,杨辉塞给我你的红缨,我当时是什么心情?……你笑什么?”
二爷连忙止住笑意,用稀松平常的语气说道,“若不用这种方式,伦州当时那种情况,别说雪鹰,一只鸟都飞不出去,我实在找不出第二种办法,将信息传递给陈寿平,但是我没想到,浅洼一战中,竟然是你带兵。”
“当时情况危机,我看到他拿着你的东西,整个人都吓懵了……”
“陈寿平本应该将你留在大本营的,结果你启用了林竟,林竟借兵给你,你才从后方往前攻,刘鹤青为了穆争鸣上演了一出舍身成仁的戏码,才引出了浅洼一战。说到底,还是朝中派来的这些败类,乱了镇北军的阵脚。”
薛敬怒火顿生,“你去伦州城,还见过杨辉,这件事你怎么解释?”
二爷垂眸,有些心虚地说,“除了连笙,我总还要给你多留一个筹码。”
薛敬冷冷地看着他,压抑着怒气倒吸了一口冷气,“你这一步走的是天险,稍有不慎,你就会落在他的手里,那到时候我怎么办?”
“不会的……”二爷稍稍看了他一眼,低声说。“杨辉身份特殊,他拿到我的红缨,一定会在阵前与陈寿平对峙,而陈寿平知道我以红缨为信,也不会太过慌张。”
“你递给陈大将军的红缨,说的是什么?”
“按住你的脚步,即便你一定要见我,也一定要走狼平这条线。”
“你……”薛敬猛地坐起来,猛喘了几口气,“你可真厉害。你就不怕我一怒之下,带人直接闯进伦州城,管他三七二十一,先端了呼尔杀的老巢再说?”
“你不会。”二爷坚定道,“你会以大局为重,伦州城千万百姓,生死只在旦夕之间,你怎么可能因我一人而做这么鲁莽的决定。”
薛敬:“……”
二爷又道,“陈寿平这人心中藏不住秘密,这个我从一开始就知道。所以我也没打算他去藏,越藏越露馅,你这么聪明的人,一眼看过去就能猜出个□□不离十,所以我的计划就是……索性就别藏,他想说什么就任他说,反正他拦不住你来见我。”
“你可真行……”薛敬磨了磨牙,“然后呢?”
二爷没看他的脸色,自顾道,“陈寿平顶不住你的攻心战,定会告诉你他最后得知我的落脚点是在狼平溪谷,因为自我从狼平出来,就再没给他去过任何信。如果你按着他的路线去了狼平,你会在那里遇到陆荣和连凤,陆荣会将他所得知信息告诉你,紧接着你也许会去云州、或者去伦州寻我。而你不会去伦州城。”
薛敬面无表情地反问道,“我为什么不会去伦州城?”
二爷笑了一下,说,“因为从狼平到云州是到伦州距离的两倍还多,几天的时间,你来不及。再说,你刚结束浅洼一战,杨辉除了拿一段红缨吓唬过你之外,再无任何动作,你冷静下来稍作分析,便知我肯定不会在他的手里。那么,你肯定只会去云州。”
“了不起。”薛敬嗤鼻一笑,“然后呢?”
“从狼平到云州,你路过了云城驿站。”二爷问。
“我劫了李世温刚要递到牧人谷的信,转头回云城驿站救了流星、李世温,还有幽州的胡仙医。”薛敬好整以暇地望着二爷,“怎么,二爷连我遇见他们这一步也算到了?”
“没有。”二爷叹了口气,显然对自己的‘算有遗漏’表示遗憾,“没想到世温在云城驿站闹了这么一出,还受了重伤。如果不是因为他自作聪明,也许你我当时相见的地方会在云州的格子坞,而非牧人谷。”
薛敬简直气到不想说话,“我当时就觉得奇怪,狼平溪谷里,三哥那么轻易就将他是‘陆显锋’的事情告诉了我,连个挣扎都不见,想必你走前也与他商量过,告诉他如果我查到问起,他就直言不讳;连凤的名字,也是他有意无意透给我的,我知道你走的每一步都有缘由,只是没想到你藏得这么深,你是怎么想到启用连笙这步棋的?”
“当时你讲连笙交给我来审,我就没叫人看着,因为从伦州到九则峰几百里的距离,他一个少年,是怎么在没有快马的情况下、用那么短的时间到达九则峰的,我就放他跑,结果他跑得比马还快。但是这孩子太有戒备心了,我将他放在石头房子里,每日与他说话,过了半个月吧,他才稍稍看我几眼。我就知道,这法子有效,便慢慢地开始教他画一些简单的画,来表达自己的意思,后来,他便告诉了我她的姐姐。当时献城时,敌军将难民变成了肉葫芦,都关在伦州的葫芦巷里,跑了不少人,连笙和连凤就在其中,可惜,连凤为了掩护连笙出城……被……”二爷叹了口气,继续道,“虽然连凤也逃了出来,身上却带了一块难以愈合的伤疤。后来,我命人辗转,终于在狼平一带找到了她,彼时她已经伤重难治,我们几人到的时候,她就缩在那个医馆的地窖里。”
薛敬的牙磨得更狠了,几乎是拿鼻子呼气说出的这句话,“好哇,这么说,二爷将局都布好了,就等着我往坑里跳呢。”
二爷摇了摇头,笑得坦坦荡荡,“王爷谬赞,只不过略胜一筹罢了。”喜欢战山河请大家收藏:(zeyuxuan.cc)战山河泽雨轩更新速度最快。到泽雨轩(www.zeyuxuan.cc)
看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