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蓝鸢镖局的‘小蛇’们,萧人海派去的死士,还有一伙人,那些人蒙着脸,大火里,我没看清他们的样子,但是我看清了他们刀柄上的图案——烫金祥云纹。”
“什么?!”薛敬脑子里轰的一声,“烫金祥云纹……那不是……”
二爷接道,“靖天承恩阁的金云使。”
“不会的……不会……”薛敬摇了摇头,不可置信道,“金云使无授皇命,不得私自办案,更何况,是在这么远的北方,距离京师太远了。”
二爷不假思索地道,“如果这件事老皇帝不知情,那便是他身边有人假传圣旨,私自启用御前的承恩阁,下了这道旨。”
薛敬脸色难看,他有意无意地看向二爷,沉声提醒,“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二爷神色如常,片刻后,他终于还是将薛敬最不愿听见的那句话说了出来,“朝中有些人一直盯着你,他们明修栈道,暗度陈仓。”
薛敬猛然低喝,“别说了!”
二爷却没有停下,“有人要借老皇帝的手段,排除异己,铲除祸根。”
薛敬猛然拉住他的手,“别再说了。”
二爷却抢先一步,“从十年前的那场败仗起,这张巨网就已经铺下了。”
……
夜色悄无声息,船舱内霎时阴云密布,船体忽然被惊起的浪猛晃了几下。
三人一时间无话,好一会儿,二爷才缓缓开口,“老六,蓝鸢镖局名为民,实则与官府勾连,长年累月,大家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倒也是心照不宣的事。只是皇镖押运,一路走的应是官道,可据我所查,蓝鸢镖局这些年送往北方的镖,只有送你那一次,走的是山间的野路子,就好像……”
薛敬抬起眼看着他,“就好像在等人去劫一样。”
薛敬又问,“当年劫镖的地方在哪儿?”
“不悔林。”二爷缓道,“就在快到关隘的一处密林中,不悔林中多瘴气和错综复杂的小路,往来南北的人在那里迷路失踪不计其数。其实我方才说的话,你只是不愿承认,想必你心中所想与我一样,这张网已经铺下了,无论你承不承认。”
薛敬半晌没有说话,片刻后,他才犹豫地说,“二爷,我从丑市上拿回的东西里,除了龙鳞佩、紫金蛇尾刀和烛山银枪,还有一样东西……”
二爷看着他踟躇不决,便冲他莞尔道,“你我经历过大风大浪,如今眼前这些,都不过是前尘旧事。伤口挑去腐肉,结了痂,便没有起初那么疼了,不论是什么,你尽说无妨。”
薛敬便将那云山琴、闲梅研雪图和愈梅簪拼出的地形图放在一起,将那图上标出的九个地方指了出来,又将自己在云山楼中发现的一切线索都告诉了二爷河葛笑。
“不管是萧人海、呼尔杀、鹿山,还是齐世芳……他们这些人不断地去探寻的秘密,想必就是这三样东西。而这三样东西缺一不可,少了一样,你就拼不出这张地图。”薛敬压低了声音,沉道,“季卿,这件事匪夷所思。在我断开云山琴的那一刹那,我几乎就已经……已经……”
“已经确定了我说的那张‘巨网’?”二爷盯着云山琴、闲梅研雪图和愈梅簪拼出的地形图,眼神中忽然冒过一丝难过。
葛笑不可思议地看着这张拼出来的地图,“老六,你这推断太匪夷所思了。你的意思是,十年前大战前夕,有人从靖天发了一趟镖到云州帅府,将行军路线图分别藏在这三样东西里,可能是为了提醒老元帅,他们九龙道一战的行军路线早就被泄露了?”
“是。”薛敬微微颔首,“但是我不能确认的是,这个人究竟是善意的提醒还是恶意的示威,是敌是友,目前分辨不清。”他又转向二爷,“结合你刚才所说,关于蓝鸢镖局的事,我想这件事和我的猜想八九不离十,那趟押着屏风、玉簪和云山琴的镖是有人神不知鬼不觉地送抵帅府的,却并没有刻意提醒老元帅,不知道他因为什么原因,不得不用这种迂回的方式,将一样东西拆成三样,分别将线索放在这几样毫无关联的物件上。”
薛敬见二爷脸色难看,便按了按他的手背,轻声说,“季卿,你看着我。”
“我实在没有想到……”二爷忽然抬起的声音有些颤抖,却依然能感受到,他在竭力地在压制不断加速的心跳。
他没有立刻抬眼看薛敬,而薛敬也没有催他,他只是静静地等着,等他回过神,愿意去看着自己的时候,才温柔地冲他笑了笑,“是你自己说的,事情已经过去了这么多年,总有些事、有些人会让你留下遗憾。”
片刻后,二爷终于莞尔一笑,“没什么,只是……”
……只是不知从何说起。
十年如昔,一直以来,他都不断地回首重溯临战前的每一个瞬间,想要从那些碎片中找到一种“可能”——逃脱毁灭的“可能”。可是三万六千多个日月更迭,朝来夕往,除了九龙道上堆积如山的骸骨,他再也没寻到任何“可能”。
苟活至今,也不过是为了寻当年的一个真相罢了。可如今近在咫尺,他却本能地想与那“真相”泾渭分明。
“……只是有些困。”他随口道。
薛敬没说什么,他看了一眼葛笑,对方心知肚明地点了点头,悄悄地退出船舱。
他搂着他躺下来,依然是在这不宽不窄的船舱里。
“困就睡吧。”薛敬在他耳边低喃道,“我陪着你。”喜欢战山河请大家收藏:(zeyuxuan.cc)战山河泽雨轩更新速度最快。到泽雨轩(www.zeyuxuan.cc)
看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