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爷笑了笑,全然不管那身白衣,拎着脏桶便踏进了马厩里,“老先生肯每夜还要来马场喂马,每次都要脏鞋湿衣,我只是偶尔前来,怕什么。”
那老头许久没见人闲聊,此刻好不容易遇见了愿意与自己说话的人,便打开了话匣子,“公子从哪里来?”
“我就是云州人。”二爷一边刷马,一边与他随意交谈,“十年前遭遇变故,离开了这里。”
老头靠在柱子边,点燃了烟斗,“这些马,都是旧主留下的那些马的后代。”
二爷一震,转头看着老头,“老先生说的旧主……”
老头嘬了一口烟斗,往不远处的地方指了指,“那间荒了院子里,以前养了很多马,少爷们就在这处马场练骑射。”
二爷不动声色地呼出一口气,抚摸马身的动作愈发轻柔,“老先生再回过那荒院子吗?”
老头摇了摇头,“这些年来一直在佛堂管香火,夜里陪着这些马儿待着,虽然都在一座城,也没再回去过了。”
老头走过去,拍了拍那匹白马的马头,“公子,愿不愿去佛堂里,陪老头喝杯茶。”
“当然。”二爷连忙走过去,“先生请带路吧。”
老头领着路,带着二爷来到了马场边上的一处佛堂。
佛堂只有一个正殿,供着三尊佛像。
“公子这边请。”老头引着他,绕到正殿的后门,“后头是个小院子,我就住在偏房里。”
二爷跟着老头来到后院的一处偏房,房间简陋清冷,没几件好摆设。二爷站在门口,望着老头的背影,心里有些难过。
“您住的地方太简陋了,怎么不换一个地方。”
“公子不知,那佛堂前供着几盏长明灯,不能灭的,需要有人常年看着。”
二爷轻轻闭上眼,深吸了一口气,才勉强压制住上涌的情绪,“哪家主顾能有这等福分。”
老头招了招手,示意二爷走进去,他端着一壶茶,和一盘糕点,摆在二爷面前,“公子吃点茶点吧,这深更半夜的,我这里只剩下这些了。”
二爷点了点头,拿起那块黄色的方糕放进口中,随口问他,“桂花是去年新的吗?”
老头愣了一下,笑道,“哪还有当年的新桂,可不都是往年存下来的。”
“那也很好吃。”二爷莞尔一笑,“先生怎么不点灯。”
老头眼神不甚清明,黑暗中眼前这个白衣青年更是模糊成了一团黑影,“眼神不好,点了灯也是浪费香油钱。”
“不知佛堂上,老先生为谁供的长明灯?”
老头叹了一声,笑着说,“老爷、夫人、大少爷……还有二少爷……”
说到这里,二爷忽然笑了一下,“老先生念旧,他们好福气啊。”
“以前老爷帮我在无名巷开了一间桂花糕铺,少爷们喜欢我这里做的点心,我就每天往府里送。这些桂花都是当年从关内运来的,二少爷那时候年纪小,夫人不让他吃那么多甜的,他就闹,程先生就骂他,嗨,小孩子嘛,喜欢做什么就让他去做,何必管着他。于是我就偷偷给少爷送过去,让他半夜三更不至于饿肚子。”
老头的瞳孔模糊不清,两颊凹陷,他的声音浑厚却嘶哑,佝偻着脊背,整个人陷入古老的回忆中,“后来,云州打仗了,大战的前一晚,老爷将我叫到府上,给了我一样东西。”
二爷愣了一下,也不打断他,而是紧紧地盯着他的眼睛。
“公子跟我来。”
二爷扶着老头慢吞吞地走到佛堂里,看他对着三尊佛像虔诚地拜了拜,然后弓着身,从香案下的暗格里取出了一个黑色的包袱,转身递给了他。
“这是老主顾家留下的东西。”
二爷伸出手,接过那个黑色的包袱,抖开黑布看了一眼,“红缨枪。”
“是烈老元帅的红缨枪。”老头抬起手,忽然紧紧握着二爷的手,使劲地握了握,轻声问,“二少爷,是你吗?”
二爷不由自主地闭了闭眼,竭尽全力地吸尽一口长气,低声说,“是我,陆叔叔。”
陆向林终于扯着嘴角,颤抖地笑了一下,“哎,二少爷回来了就好,还活着就好。”
“陆叔,您一早就认出了我。”二爷扶住他的手臂,“怎么此刻才认我。”
“刚才不敢相信是你,主要是我眼神不好,看不清人,直到你拿起那块方糕,问我是不是当年的新桂,我才确定是你。”陆向林激动地全身不住地颤抖,握着二爷的手,一刻都不丢,“二少爷此时回云州城,不危险吗?”
“没事,陆叔,您放心。”二爷扶着他坐在蒲团上,“父亲的枪,怎么会在你的手里。”
“临出征之前,老爷交给我的,他让我妥善保管,但也没说保管期限,于是我就守着这杆枪,一等就是十年。云州城破之后,我拿着这东西没地方去,便到了这间佛堂,将这杆枪摆在佛陀的座下。日复一日,年复一年,一直没等来烈家的人。我始终以为烈家的后人都已不在了,没想到,今夜还能再见到二少爷,实在是……”
陆向林抚摸着那杆银色的红缨枪,眼泪彻底决堤,他用袖子擦了擦泛红的眼角,笑着说,“如今这杆红缨枪,终于物归原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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宝宝们表急,你们容二爷拿了兵器再去救人……TT喜欢战山河请大家收藏:(zeyuxuan.cc)战山河泽雨轩更新速度最快。到泽雨轩(www.zeyuxuan.cc)
看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