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舟靠在一边的树上，神色透出一丝难忍的悲凉，“二爷，当时半山那个情形，是不是没有别的办法。”
葛笑转过身看着蓝舟，哑声说，“他跪在杨辉脚下的时候、将寨子拱手让人的时候、对你用刑的时候、诛杀三百二十条性命的时候、抓走流星的时候……可曾想过别的办法——他不仁不义，自毁前程。”
蓝舟一愣，又对二爷说，“二爷，我恨他，我恨不得将他千刀万剐，可即便这样恨他，我还是会心软。”
“你向来心软。”二爷走过去，揽着蓝舟的肩膀，轻轻拍了拍，“四爷心地善良，即便万八千做了罪无可赦的事，你依然会不舍，心软并没有错。”
蓝舟自嘲般地冷笑一声，索性倚靠着大树坐下来，看了一眼那冰冰凉凉的墓碑，语气有些苍凉，“二爷，咱们这些人还回得去吗？鸿鹄、九则峰、三峰十二寨……”
二爷抬头看了薛敬一眼，那人站在远处一直缄默不语。
蓝舟道，“老万那三刀，不光是劈向你，也是劈向整个北疆。半山那个雨夜，他把我们的后路劈断了，所有的计划都得更改。如今内忧外患，两方势力深入对方的局里，盘根错节，我和老五的格局不如你和老六，总有一天，也许我们会走上不同的路。”
二爷听着他这句不明所以的话，眼神沉了几分，“老四，你心里是不是藏着什么事儿没告诉我们。”
蓝舟没有说话，而是盯着那新立的坟，不再接话。
二爷心知肚明地点了一下头，“你不想说，我猜也猜不出来。但是有一点，你要记得，你永远是鸿鹄的人。你说也许将来有一天，我们会走上不同的路，这说法我也认同，但是……我们走上不同的路，不一定不能殊途同归。背道而驰的的走法有很多种，只要咱们还奔着一个念想，就还能回头。”
蓝舟紧紧蹙眉，将他这番话吞进喉咙里，仔细地咽了下去。
葛笑走上前，对蓝舟笑了笑，“你说你想那么多干什么，怎么这回一觉醒来，还伤春悲秋起来了，咱们现在不是好好的么，好好养你的伤，别想那么多有的没的。”
他们四人便这样，谁也再没说什么，只是那座新坟在残阳下显得有些寂寞，里头葬着的人终于带上他生平的嬉笑怒骂，尘归尘，土归土。
夕阳西下，断肠人在天涯。
葛笑回过头，“二爷，接下来什么打算？”
蓝舟被葛笑扶着，艰难地站起来，“老六，破城之战定在什么时候？”
薛敬迟疑了片刻，沉声道，“两个月，最快。”
二爷微微蹙眉，“太慢了，一个月，至多。”
薛敬看了二爷一眼，低声说，“不可能。杨辉启用万八千这一步咱们始料未及，云州的格局在变。”
“那就让它变。”二爷半步不让，毋庸置疑的语气立刻沉了几分，“万变不离其宗。杨辉的眼睛从来都不止是脚下那块方寸之地，他想要的是至高无上的军权，只要头顶还有人压着他，他就连觉都睡不好。”
薛敬迅速转过身，提醒他，“你可别忘了，杨辉唆使万八千拿人，对四哥用刑，这个人没有底线，非常难控。”
二爷看着他，唇角勾了一下，“难道萧人海就可控吗？难道呼尔杀就可控吗？难道你我就可控么？如果谁都不可控，那就不必‘控’他。”
“你……你讲不讲道理？”薛敬咬紧牙关，仔细道，“好，我且问你，一个月，你要将穹顶炸开，将里面的人放出来，还要将萧人海制服，要保住云州城里百姓的性命，同一时间，还得摁住杨辉，确认伦州和幽州那边不会同时引战……这么多事，一个月的时间，怎么可能？”
“那就想办法让它变成‘可能’。”二爷看着他，冷静地问，“三州之战等不了两个月，所有人的命都被迫押在这一战上，一个月破城，那是顾全大局。在有意，两个月……殿下，你哪里有那么多的时间？”
“你！”靳王一下子怒了，“你再说——”
“等等等等……”看两人一言一语几乎吵起来，葛笑连忙走到他俩之间，将两人挡开，“等下，怎么你们俩还杠上了？这不都是说计划么，怎么还吵起来了，都先冷静一下，咱们好好商量！”
“没得商量！”二爷一掸衣袖，扫了三人一眼，冷道，“一个月内，破城。”
说罢，他快速转身，便头也不回地走了。
“你……”薛敬咬着牙跟了几步，却被葛笑一把拉了回来，“行了行了，你干嘛？！”
“你看他……”薛敬抖开葛笑的手臂，火气也烧上来了，“放开我。”
“老六！”葛笑扯着他就是不撒手，“跟哥过来，你又不是不了解他，他那人脾气上来了，谁拉得住。”
“那也不能不讲道理。”
“你跟谁讲过道理？！”葛笑使劲按住他，“你们谁他娘的讲过道理，都是跳进泥池子里的蚂蚱，手脚都不干净。”
蓝舟在一旁“观战”，此时终于笑了一下，“老六，我还从来没见过他那人失控的样子。”
薛敬深吸了一口气，掸开葛笑的手，往河边走了几步，随意地坐了下来，闷声说，“我知道他急，我身上的毒，撑不到两个月。”
葛笑心里一紧，连忙跟了过去，坐在他身边，“老六，你跟哥说，哪里还能弄到解药，我去帮你偷回来吧。”
薛敬回头看着他，爽快地一笑，“哥，别费那个力气，有那时间多陪陪四哥，别将‘义气’当饭吃。”
“你放屁！”葛笑一巴掌打在他肩膀上，“你他妈说的这什么话，能不死，大家都好好活着，以后这种丧气话，老子一句都不想听到！”
薛敬回头看着他，“哥，我说的是实话。”
葛笑刚要炸，却被走过来的蓝舟扯了一下，“你去跟着二爷吧，这深山老林的，他一个人不安全。”
“他一个人不安全？！他现在，谁碰见他谁不安全！”葛笑话音没落，蓝舟的眼神就冷了下来，葛大爷立刻认怂，即时收敛了脾气，冲他点了点头，闷声说，“那……有事你就摇那鞭子上的铃铛，那玩意声音传得远。”
蓝舟微一点头，冲他笑了一下。喜欢战山河请大家收藏：(zeyuxuan.cc)战山河泽雨轩更新速度最快。到泽雨轩（www.zeyuxuan.cc）
看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