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四六、留线
两名士兵守在门口,困得直打盹。
身后的房门忽然一开,吓得两人连忙蹦了起来,只见少年站在门口,仰起头瞪着眼瞧着自己,他二人连忙低下头,“太……那个……少爷,您怎么起来了?”
那其中一名士兵差点咬了舌头,幸亏没在这人多嘴杂的驿站喊出称谓。
流星瞪着他们两人,故意压低了声音说,“我要去茅房。”
那士兵一愣,“少爷,房中不是有……”
“你放肆。”
“属下不敢。”
流星从未露出过“凶狠”的样子,他个子虽然不大,眼神倒是学得几分,此刻故作威严,倒颇有些皇子的气势。
“我且问你,你在我这么大的时候,还用夜壶?”流星指着其中一名士兵说。
“用、用吧……”那士兵偷偷看了他一眼,连忙改了口,“不、不用。”
“那为什么我要用?”
另一名一直没说话的士兵正是杨辉临行前嘱咐过的贴身护卫,他这时才开口,“少爷,督帅吩咐过,您最好待在房内,不要出去,栗阳城乱,都是南边的虾子,万一您的身份暴露,就麻烦了。”
“那督帅用不用夜壶?”
“啊?”这姓余的士兵被他问愣了,“这……”
流星掐着腰,气哼哼地说,“你们督帅都不用夜壶,为什么要我用?”
零报名士兵互相看了一眼,一时也不敢忤逆眼前这个小娃娃,“那……属下陪您去。”
“快快!”
流星一溜烟地跑了,身后的士兵急忙追了上去,“少爷,您慢着点!”
流星一路跑到后院,左右看了两眼,“茅房呢?”
“在后面,您跟我来。”那士兵带着流星往后院的那堵院墙走过去,一边看着他,一边说,“少爷您留心脚下,这驿站遇见过洗劫。”
后院随处可见碎石和断木,流星回头看了一眼方才跑出来的三层小楼,三楼的小窗开了一条缝,他几乎就能感受到,二爷正站在窗边,看着自己。
流星回过头,努力定了定神,问那余姓士兵,“你们督帅呢?”
余姓士兵犹豫了一下,顾左右而言他,“少爷,您不是要上茅房吗?”
流星煞有其事地说,“你不说实话,是因为看我年龄小?”
“不、不是。”余姓士兵左右为难,在少年强力的攻势下,只能妥协说实话,“督帅这两日不在驿站,少爷这边……督帅吩咐属下尽力安排妥当。”
流星点了点头,“算你聪明。”
他往前走了两步,发现身后那士兵寸步不离地跟上,便往后撤了半步,冲他瞪了一眼,“你干嘛呀!我要上茅房,你跟着我做什么?”
“黑、黑……属下担心您摔着。”余姓士兵解释道。
一边紧跟着的另一名士兵凑过来,不明所以地问,“余大哥,太子殿下这是干嘛呢?”
余姓士兵皱了皱眉,没有回答他。
“那你去拿火把呀,担心我摔着,为什么不去拿火把。”流星又说。
“……是。”余姓士兵到底不敢惹这位“小祖宗”,连忙对着旁边士兵使了个眼色,那士兵领了命,快速拿着火把过来,后院瞬间亮堂了。
“点五只,一只怎么够。”
那士兵立刻又命人点燃了五只火把,为少年照亮了去茅房的那条不怎么远、也不算黑的路。
等一切解决完,余姓士兵再将流星送回房间的时候,天都快亮了,两人松了口气,都觉得这小主子极难伺候,脾气阴晴不定的。
屋内,流星跑过去扑到二爷怀里,笑嘻嘻地说,“二爷,我完成任务啦!”
二爷冲他鼓励地笑了笑,赞许道,“了不起,已经学会传信了。”
流星懵懂地抬起头,问他,“那火把是什么意思?”
“夜火长明不见血。”二爷贴在他耳边,低声说,“这是咱们的规矩。”
流星恍然大悟,“明白了,是说只要点了灯,这客栈里就是安全的。”
二爷“嗯”了一声,“如果我没猜错,四爷五爷应该能赶过来。”
流星笑意不减,“那不是可以看到他们了!”
二爷伸手捏了捏他的胖脸,“你还得帮我看住门口的两个麻烦,那么急着见人。”
流星嘟囔起嘴巴,委屈道,“我想他们了,还有小敏哥哥、李大哥、万……”
他说到此处,忽然顿了一下,没再说出这人的名字。二爷等着他询问这人的去向,正在措辞怎么回答他,然而,流星看了一眼二爷的眉眼,忽然低下头,一个字都没再细问。
他似乎将这个人、和他做的那件事都掩埋在了心底,从此之后,就仅仅用指甲在心中划上一道,等着时过境迁,再想起这人时,或许能坦然面对。
“困不困?”二爷伸手摸了摸他的碎头发,“反正他们不会吵你,你就再睡一会儿。”
流星抓住他的手,然后将那只手焐在怀里,“您自从可以走路之后,手心都变暖了,能看见您走来走去,我真的很高兴。”
少年平白流露出来的关切让人的心暖热起来,二爷不由自主地反手握住他,忽然想起往年九则峰上,每一年的隆冬,这小胖子都爬上自己的床,然后暖烘烘地抱住自己,想将自己冰冷的身体暖得热一点。
这一整天,除了送饭进来的人,没有旁的动静。
有二爷在屋里陪着他,他安安心心地睡了一整天,直到傍晚,他才醒来,然后狼吞虎咽地吃了两个番薯,还想再吃,却被二爷按住手,示意他适可而止。
“我饿嘛……”
“这会儿知道饿了。”二爷将最后一个番薯拿开,然后盛了一碗粥给他。
夜间,窗外响起鸦鸣,二爷不动声色地往窗外瞧了一眼,然后转过身安抚流星睡着后,这才快步走到窗前,打开窗子,三两下便扒着窗沿和外头的木梁翻上了屋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