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咝……”靳王想了想,点了点头,“差不多吧,一半是他教的,一半是我因为我青出于蓝。”
“……”
“程继让说季卿是个‘祸害’,他的确是啊,否则,鸿鹄制霸一方,他若没有雷霆手段,怎么几万游匪心甘情愿的流在九则峰上,一待就是十年,而且人人遵守他定下的那近百条的寨规。”
他走前两步,伸手拍了拍祝寒烛的肩膀,语重心长地说,“祝先生,你曾经是他最好的兄弟,也应该成为他最信任的那个人。你们应该并肩作战,而不应该拿着刀硬是往他心里砍。况且……你看这摆在面前的十四位兄弟,他们已然长埋黄土,不管你再是心痛,他们也不可能回来了,我们缅怀他们,铭记他们,但是你不能执着于往事,坚信一个还未有定论的‘真相’,然后就断定那个人是一个忘恩负义、奸猾刻薄的小人,他甚至有可能根本不清楚送给谢冲的那封信中,曾夹着自己的笔记,甚至根本不知道这封信竟然成了害死你家人的罪魁祸首。”
祝寒烛眯了眯眼,头一次在靳王为烈衣说话之后,没有立刻反击。
“退一步海阔天空啊祝先生。”靳王长叹一声,“他那个人呐,心思重,又重情义。我都不知道该怎么跟他讲,若是他知道了本是助谢冲入仕的‘状元信’却成了害烛山的元凶,他那个人……又要难过了。”
祝寒烛的眼神终于沉淀下来,“王爷,你就那么笃信烈衣不知道这封信中的夹着的地图吗?他的字迹可无法复刻。”
“你亲眼见过吗?”
祝寒烛一愣。
“方怀远有给你看过这封信吗?”靳王一针见血地说,“若你都没有亲眼见过那地图背后是不是季卿的笔记,你又因何而笃定方怀远所言属实呢?证据啊祝先生,你要定一个人的罪,也要凭证据。”
靳王说完这句话,便离开了祠堂。门关的时候,风吹进来,门前摆放的长明灯火忽地晃动了片刻,又停了下来。
祝寒烛站在那排灵位之前,良久之后,他才默默地呼出一口气……
他顺着方才靳王说的话,慢吞吞地扪心自问,“我应该退一步吗……”
屋外,紫藤花在静夜之中溢出缠绵悱恻的幽香,靳王走出了这片紫藤花林,偶然听见了头顶传来的鹰鸣。
他将食指放入口中,轻轻地吹了一声口哨,雪鹰盘旋一阵,落在了他的肩头。
“许久不见了。”靳王将手背放在雪鹰喙边,让它轻啄了两下,算作打招呼。
“你能找到他吗?”靳王将腰间那条淡青色的发带取下来,凑在雪鹰的鼻尖,让它闻了闻,“能不能找到他?”
雪鹰扬了扬胖乎乎的脑袋,扇着翅膀飞起来,在高空盘旋一阵,便向着一个方向飞走了。
“要是找不到,就原路返回!”靳王朝着雪鹰飞离的方向喊了一声。
靳王盯着那只最喜欢吃肥肉的胖鸟恨铁不成钢地一声长叹,心道,这蠢货已经不是第一次寻错地方了。
雪鹰循着气味鞠躬尽瘁地飞了两天,终于飞过群山,飞过了桑乾河,最后飞到了一个无名山谷的坳地上空,它盘旋许久不能落地,只能发出高远的鹰鸣。
少年身后跟着两名高大的士兵,寸步不离地守着他,偶尔问上一句,好像生怕他跑了一样。
少年小解完毕,在一旁清澈的山泉中洗了洗手,然后往那皮壶里小心翼翼地盛满了干净的泉水,回身对那两个高大威猛的士兵说,“你们两个是跟屁虫吗?为什么总盯着我?”
“少爷,业雅将军吩咐了,要寸步不离地守着您,免得您被林中的野狼叼了去。”其中一士兵铁面无私地说。
流星冷哼一声,没有再与他说话。他将皮壶攥在手中,快速往扎营地跑去,边快步走边抬头瞟了一眼盘旋上空的雪鹰,不动声色地扬了扬手,对那两人厉声说,“都到营地了,为什么还跟着我?”
前方便是扎营地,那两名士兵互相看了一眼,见少年肯定跑不了,于是便放慢了步子,等少年走上几步,才缓缓地跟上来。
流星穿过营帐时,看了一眼不远处停着的马车,他没有立刻回去,而是转了个身,穿过一众对他行礼的士兵,来到业雅坐着的火堆旁。他已不像初时刚刚被抓去时那样害怕了,眼神中虽然还市场因为担忧而显露出生涩的忌惮,却已学会将眼泪压在眼底,不在陌生的敌人面前露出弱点。
流星面无表情地看着业雅,业雅早已站起身,对他恭敬行李,“少爷,您有何吩咐?”
“我让你请的大夫,你请到哪了?”
即便知道小太子是装出来的威严,业雅也不敢不低下头领命,“殿下,属下谨遵您的吩咐,往这周围的乡村寻找过了,可是这里刚刚打过仗,那些村子都荒芜了,别说是大夫,连一只鸡毛都没见着,再有两日就进云州碑界了,那边准能遇见行脚的大夫,您看——”
“再有两日,人就死了!”流星厉声打断他,咬紧牙关,笑脸急得通红,但是他不敢将担心一股脑地发泄出来,因为二爷说过——不能在敌众我寡的情况下提前将弱点全部暴露出来。
于是,流星只能凭借这几日积攒下来的经验,努力将心底的愤怒和忧虑压制,咬了咬嘴唇,低声央求道,“业雅将军是吧?”
业雅连忙抱拳行礼,“属下在。”
“本太子要你再天亮之前,将大夫请来,否则,我不会跟你回云州城的。”
业雅愣了一下,随后勾起唇角,不明所以地笑了一下,意味不明地说,“太子殿下,您这是为难,属下。其实属下想跟您说,此次回云州城,您没得选;若您执意不跟属下回云州,属下在萧人大人那里丢了性命倒是小事,杨辉紧追不舍的步子可不会停。到那时,您不又要落回杨辉的手里了。属下好不容易才将您从伦州城门前保出来,您可不要因为一个人的一条命,而枉费了萧大人的良苦用心啊。”
流星的嫩脸顷刻间燃起怒意,他抬起头,死死地盯着业雅,咬着牙说,“你不要当我是小孩子,就拿这些大人的话骗我。我告诉你,我不是你们那个什么萧大人费尽心机保下来的,我是被马车里那个人拼尽性命救回来的。你们只不过是捡了现成的便宜而已。”
业雅笑道,“太子爷,那您也别忘了,若没有我们萧大人,即便轿子里那人有再大的本事,也不可能将你完好无损地从杨辉手底下救出,所以属下劝您这一路回云州城,不要再生事,到了碑界里,您是要请大夫也好,想吃糖葫芦也罢,属下都能满足您。”
流星走近一步,寸步不让地说,“既然这样,那你就想办法,把我带回去吧。”
他忽然从腰间摸出一把拇指长的小刀,毫不犹豫地抵在了自己的喉咙上。
※※※※※※※※※※※※※※※※※※※※
宝宝们端午安康~喜欢战山河请大家收藏:(zeyuxuan.cc)战山河泽雨轩更新速度最快。到泽雨轩(www.zeyuxuan.cc)
看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