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照这位余兄弟所说,沉叶林一战距今十日,为何业雅的的人马没有到云州城。除非……”
“除非什么?”
“除非他们根本没走最近回城的路。”祝寒烛全身一僵,立刻对那死士下令道,“快!加派人手,往通往云州所有的官道去堵,若见到业雅的车马回城,务必给我拦截下来!记着,不惜一切代价,也要把那个人保下来!”
韩晋阳立刻应了一声,转身前去安排。
祝寒烛慢慢踱回案前,缓缓坐下,他抬起头,剑眉紧锁,“这位兄弟,他还带了什么信儿?”
“除了这十六字,还有这个。”余定心将一枚玉佩递过来,祝寒烛接过龙鳞佩,觉得手心发烫。
顷刻间,往事烟尘荡如心海,祝寒烛紧紧握住那枚温热的玉佩,十年来刻意封殓的情志,连同关于和那人之间所有的情义,都被自己埋葬在那封“状元信”中,再用刀往自己的心头刻满了憎恨和痛惜。
然而,随着烛山后山的那个地方一朝被挖出来,关于燕云十八骑所有的回忆欣然涌进脑海,而那些所谓的“恨意”又好像随着这股激流忽然间散尽。然而,他终究没能释怀。
但他似乎没那么迫切想那个人的命了……
那扎根后山的兵械库就好像一个剥开了一个封存血肉的毒疮,一旦用刀子血淋淋地挖开,除了痛不欲生以外,还有赤|裸裸的讽刺。
“不行啊,瞒不住他……”祝寒烛终于呼出一口气,缓缓站起身,“余兄弟,你跟我来一趟。”
东厢卧房,靳王在熄灯之前,迎来了这血雨交加的噩耗。
此刻山风大动,夜雨骤袭烛山。
余定心将方才那些话再次重复一遍之后,不自觉地往后退了半步,因为窗边站着的那人脸色极其阴暗,闪电打在他的侧脸上,他的神色却丝毫不动。
祝寒烛浑身发寒,他将那枚龙鳞佩递给靳王,“王爷,这玉佩是你的吧。”
靳王回过头,从祝寒烛手中接过龙鳞佩,死死地攥紧手中,他的手指抠住那攀升入云的龙头,指甲陷进雕刻的纹路里,不一会儿便见了血丝。
祝寒烛往门前走了几步,猛然打开门,“王爷,你需要多少人,我借给你。”
靳王没有说话。
祝寒烛又说,“实不相瞒,方才我已经派了一组人马出去,赶在云州城门开启前拦在进城的所有官道上,不管怎么样,一定将业雅的车马拦下。你若现在赶过去,能追上。”
大雨滂沱浇下,冷风席卷山林。
靳王眯着眼,幽幽地盯着窗外瓢泼的疾雨,心思一动,猛然间呼出一口气,他竭力压制急迫的喘息,忽然冷声问,“除了那十六个字,还有别的吗?”
余定心愣了一瞬,连忙反应过来,“哦……还有,他拼死劫下了小太子,还将我和我弟弟一并救了下来,我们——”
“他伤得重吗?”靳王好像没听余定心说什么,而是自顾问道。
“重……腹部的刀口,刺穿了。”
靳王眼神微微凝滞,整个人像是一尊蜡像,定在血腥的缝隙里,半天不闻动静。
祝寒烛急得团团转,“王爷,你倒去是不去?!”
靳王异常镇静,可怕的是,这一次,他要比以往任何一次遇险都要镇定。
他几乎觉得自己的皮肉顷刻间分离,而眼前砸落的根本不是疾雨,而是自己揉碎碾烂的心血。
祝寒烛脸色铁青,怒吼道,“王爷,你倒是说句话!”
“祝先生,你回去休息吧,我想静一静。”
祝寒烛一番话噎在喉咙里,差点将自己的心口憋炸了,他盯着靳王看了片刻,随后重重叹了一声,骂骂嚷嚷地冲进了雨中。
屋内,靳王缓和了一阵,勉强将心底那阵急躁压了下去。他觉得自己的嗓子里似乎灌进了一碗带着剧毒的雪霜,跟着就要一口血喷出来。他用力攥紧玉佩,压抑地急喘几声,顷刻间,眼前一片火海,似乎猛然间一剑刺过来,眼前一片血红,强烈的痛感穿过他的脊椎钻进肚子里,他捂住腹部颤抖地忍了片刻,像是扎进那人腹中的一剑也同样戳穿了自己。
余定心吓得倒退几步,不敢轻易近身,只能站在门口与他僵持着。
靳王快速调整思绪,尽力让自己的心思沉定下来,对惊疑不定的余定心哑声说,“余兄弟,请你我务必将遇见他那天开始,一直到沉叶林夜战这期间所有发生的事,一字不漏地告诉我。”
余定心慌忙点了一下头,开始仔细讲述那夜沉叶林中自己遇见的所有事,他讲到了栗阳驿站中二爷说过的话;如何在危机中搭救自己和弟弟余广志的性命;如何在沉叶林中拼死护送流星出逃;自己和弟弟又是如何接下他的嘱托,前往烛山报信的。
“督帅派了人追杀我和弟弟,快到狼平溪谷时,我故意让他拿着那枚鸿鹄的令牌与我分道而行,他先去九则峰,我来烛山报信。”他顿了一下,有些无奈地说,“主要是还是因为我那弟弟脑子愚钝,我担心这一路上烛山有变……所以才提前……”
“我明白。”靳王点了点头,非常明白余定心的担忧——如果烛山有变,他一人出事好过将两个人都送进火坑,所以才在上山之前让弟弟提前转道九则峰。
“余兄弟,多谢你沉叶林出手相救。”
此刻,两人坐在桌前,一只烛火在寒风中摇摆不定,蜡捻不敌窗缝中吹进来的邪风,颤颤巍巍地随时可能熄灭。
靳王的瞳孔中一只闪着这团将息未息的烛火,心中从未有过这样的审定。
“王爷……他伤得极重,如果那一路到云州城没有大夫,我怕……”余定心思考半天,终于还是将心中最担忧的想法说了出来。
忽然,心弦绷紧断裂,所有的担忧倏然间闯入这座四面透风的陋室,靳王蓦地起身,用最大的气力撞开了房门,冲了出去。
“不好!”韩晋阳冒着大雨闯进祝寒烛烛火未熄的房门,“王爷抢了匹快马,冲下山去了!!!”
“什么?!妈的!”祝寒烛脸色煞白地蹦起来,他连鞋子都来不及穿,就踩着话音冲进了滂沱大雨之中。喜欢战山河请大家收藏:(zeyuxuan.cc)战山河泽雨轩更新速度最快。到泽雨轩(www.zeyuxuan.cc)
看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