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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九六章 羔鹿(1 / 2)

二九六、羔鹿

帅府一片寂静,了无生息。

也确实如鹿山所说,自从翁苏桐被迫从这里搬走之后,这里就再没人踏足过,一切陈设如旧,前院的兰草未经修葺,一株株倒是长得亭亭玉立,比起有人栽种呵护时长得更好了。

所以说花石草木倒不如人一样苦等悦己者,孤芳自赏也不失为一种善意。

二爷看着前院中这些兰草,不免想起翁苏桐来,她的灵魂被剥离,整个人被自己泡在了一个滚着热油的陶罐里,却还觉得这滚油将自己的心血滚沸了,是一件难以抵挡的快事。

“我打听过她,她此刻在总督府里住着,还是那副样子。”鹿山看二爷的眼神一直盯着这方庭院,忽然说。

二爷回过神,“你怎么还关心她的处境?”

“当日从穹顶出来,王爷执意回帅府取东西,还把我赶走了,我没走,于是躲在屋子后面的窗子下听见了翁苏桐和那个叫连凤的对话。”

“哦?她们说什么?”

鹿山仔细回忆道,“翁苏桐将一个簪子给了连凤,连凤不肯收,翁苏桐却执意要给她,还跟她说‘屏风都碎了,留着这发簪,也是徒增伤感’——我娘将她那柄紫金蛇尾刀给我的的时候,说过一样的话。”

二爷微微一怔,见鹿山的眼神中慢慢溢出悲伤的情绪。

廊前没有电灯,破破烂烂的灯笼悬挂在屋檐下,被风吹得晃晃悠悠,鹿山的神色眼神虽然暗沉下来,却不像往日一般冷漠,他低下头,犹豫道,“你方才问我有没有事瞒着你,其实有……不光是你,王爷也不知道,我没跟任何人说起过。”

二爷坐在廊前的石凳上歇了片刻后,终于有了气力,他循序渐进地引导道,“孟春兄,你若是想与我说,就说出来,若不想,就埋在心里。我知道,将自己的伤疤剥开,血淋淋地给外人看,是一件很艰难的事。”

鹿山头一次在外人面前显露出难以自控的情绪,他的嗓子因为急喘而更加沙哑,喑哑的喘息之间擦上了几声细微的颤音,那股情绪呼之欲出,仿佛这空旷荒废的庭院倒成了刺激他脱口而出的导|火|索。

“我是我娘从烛山的一个树洞里救出来的。”

二爷眼睛一眯,“烛山?”

鹿点了一下头,生硬道,“那天烛山被一把大火烧了,有一个人拉着我的手,把我从后山那个漆黑的洞里救了出来,他还背着我跳过一个断崖,走过了一段崖壁,那山崖很陡,中途我还差点栽下去,是他一把扯住了我,将我从断崖边上拉了上来。”

“烛山后面……漆黑的洞?”二爷仔细琢磨着他这句话,细致地问,“还记得这是个什么地方吗?”

鹿山摇了摇头,“不知道,不记得。我和那个人是被蒙着眼睛送进那个洞里的,一起被送进去还有十几个,都是半大的孩子,我不知道我在那个洞里被关了多少天,只是听见过刺耳的声音,有点像是刀磨石头的声音。”

二爷未敢打断他的思绪,只能屏住呼吸,仔细地听他说。

鹿山拼命压制喘息,往廊前的石阶走了一步,然后随意地坐下,他抱住膝盖,将脸埋进膝盖上,竭尽全力地吸进一口气,这才慢慢道,“前些年我去黑市打听祝龙的信儿时,曾经路过一个制刀的铺子,我站在一边听了一会儿,那一瞬间,我才将我少年时蒙着眼睛听到的声音辨认出来——我才知道,我当年被关押的地方,有人在打铁、磨刀、制造兵刃,那不是研磨一柄刀能够发出的声响,是成千上万。”

二爷眉头微微一皱,“还有吗?”

鹿山没有对二爷说话,而是像在对着周围凌乱生长的兰草讲述自己儿时的经历,“那时候年纪小,八九岁吧……对生死没什么概念,也不知道自己是从哪里来的,只记得……在黑暗的环境里,有一个比我大一点的人一直在我耳边说一些乱七八糟的话,其实我听不清楚他说了些什么,我的耳朵都快被那铁锈声刺聋了……”

说到这里,鹿山无助地捂住双耳,身体猛地颤栗了一下,“而后……便有很长一段时间,我的脑子里‘嗡嗡’直响,那个人一直抱着我,说我生了很重的病,他还曾去跟那些看守的人要水,还被那些看守狠狠打了一顿,奄奄一息地瘫在我旁边,我摸到他手臂上全是血。”鹿山全身打着颤,似在极力压制自己的情绪,“我从一出生起,对于‘人’的印象就不深。”

二爷探了身,艰难地挪到他身边坐下,然后将手搭在他的肩上,想安慰他,却见鹿山猛地颤了一下。

“别怕……”二爷连忙将手收回,不敢再碰他的肩膀。

掉队许久的羔鹿往往带着极强的戒备心,周围只要发出一点动静,就能让他们变成惊恐的野兽,发疯一样地在林子里头破血流地乱撞,然而他们凭借这种法子是根本走不出禁林的,可他们别无他法,只能选择这种方式自保。

那些被风雪压过的枝节一旦受到外力摧折,就会拼着折断根系的危险让自己全身生满倒刺,所有柔软的东西都被收拢起来,任你在他周身找不到一点点突破口,仿佛这样做,他就能变得无坚不摧一样。

然而这样的枝丫一旦被剥开那层坚硬的刺壳,他们就会顷刻间变成遍体鳞伤的怪物,全身的倒刺便会被自己毫不留情地拔|出。

二爷见过这样的场景,云州再见连凤时,她也曾是这样,只对方一点点的动作,都能让她一惊一乍地后退。

鹿山倒是比那姑娘更加坚韧一些,也更加理智。他只细微地颤了一下,便随即将眼底那抹惊恐收紧,随后扯着嘴唇,些微地动了一下,“没事……我只是回忆起了一些被我自己刻意忘掉的事。”

二爷点了点头,有意引导道,“你方才说,你从一出生起,就对于‘人’的印象不深,是什么意思?”

鹿山恢复了冷漠的神色,面无表情地盯着眼前方寸大的一块青砖,轻声说,“就是字面的意思。我在被救出烛山以前,以为‘人’都是这样活着的。”

这极其残忍的一句话被鹿山用一种极其克制的方式平静地说出,倒让二爷的心里猛抽了一下。

“你是说……你从一出生开始,就一直被人用这样的方式对待,所以你在那之前……都以为这世间所有‘人’都是这样的活着的?”

鹿山平静地点了点头,“就跟那些被关在笼子里待宰的猪羊没什么分别。”

“那你是怎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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