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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八二章 鸷鸟(1 / 2)

三八二、鸷鸟

萧人海不疾不徐地近前一步,“将军这是威胁我啊。”

二爷轻轻捻动手指,怒意濒临界点,他却依然维持着相对和善的微笑。

萧人海看着这人眸中燃起的怒火,顿觉十分爽快。也不知从何时开始,他竟然愈发欣赏强者在有所求取之际,被反复激怒的模样,让人不自觉想要将其碾至脚下,让他好好尝尝无能为力、受人制控的滋味。

这种迫切一旦在心底蔓延,萧人海的步子便迈得有些仓促了,因为他看见那封落着本人大名的简信时,心中浮起的竟然是些许雀跃,他甚至没来得及带任何随从,便迫不及待地只身赶到帅府,

二爷将其眉眼间的得逞之意看尽眼中,到底不予说破。

萧人海冲他礼貌地笑了笑,眯起一只眼,“将军不顾危险,只身前来,我就猜出,是我布兵的动作让你害怕了。”

“害怕,谈不上。惊讶,倒是有一点。”

“惊讶?何解?”

二爷走到他面前,平静道,“大人此番增兵西山,想必那些人肯定已经将‘好处’摆到您面前了,您也必然已经左右权衡过利弊才做此决定,我就不在这上面多费口舌了,就直接说几句您爱听的话。”

“请讲。”

二爷平视着他,冷声道,“大人,您的夫人是我的义妹,无论如何,我也会不顾一切地救她——这是第一点。”

萧人海眼神一眯,未料到这人开口第一句话竟正中下怀。

“这第二点嘛……”二爷带着意味深长的语气,轻声提醒,“几个月前,总督府后花园一叙,烈某知道大人在贵国朝中的处境,所以这一回,在下是念及上次您承诺放过靳王,所以才冒着危险前来,是想告诫大人——‘政有诛强者,不预焉。’”(注1)

萧人海倒吸了一口冷气,冷冷地看着他。

二爷笑了笑,“我想大人必然懂我言下之意。自古乱军者大抵不过豪家、权臣、阍寺、嬖昵,他们操纵军吏,擅用威权。他们如同猛虎猎兽,专横跋扈,不受制约。这些不按常理出牌、又潜藏才能的强人,一方面是上位者必然会去收揽并征用之人,而另一方面,这些人也必然在上位者诛杀监管的名册之列。”

“烈衣,你什么意思?”

二爷不疾不徐道,“大人,南朝兵书中曾经记有一个故事,不知您听过没有——是说,春秋时期有一位大司马,姓田名穰苴,他曾因庄贾目无军法、不恪守军规,而将其杀于日影标杆之下,大肃军纪,自此恒定三军。敢问大人,在贵国大皇心中,他所认为的这位‘庄贾’会是谁呢?”

“……”

萧人海强自压平心中怒火,忍不住愤懑,这人竟敢拿自己比那目无法度、为所欲为的庄贾,他分明是在警告自己,自己手握重兵,一家独大,若不有所忌讳,收敛锋芒,总有一日,待自己权高于顶,自然有人会想方设法地将自己斩杀于“日影标杆”之下,以儆效尤——

拿萧氏一门比庄贾,烈衣实属胆大包天。然而,萧人海不能轻易在这人面前动怒,因为易怒之人太过容易暴露,实则是将自己的软肋率先一步抛出,有可能遭敌人反杀。

于是,萧人海故作不知地笑了笑,言语周到地说,“将军此言差矣,萧某不敢做那不识好歹、自大狂妄的‘庄贾’,萧家军向来恪守军纪,我自接任虎符以来,更未敢有过任何僭越之举。”

二爷摇头苦笑,“既是‘僭越之举’,便不是您说了算的。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啊,在外人眼中,您就是那个收杀饮血营、视人命如草芥,又妄自尊大、目中无人的‘杀神’;他们忌惮于你,恐失了你的信任引火烧身,是以一直以来只愿做您身边的‘聋子’和‘哑巴’,这些人……他们会管你是否真的逾矩吗?人言可畏啊,大人。”

萧人海被他几句话说得哑口无言,只能拼命压制呼吸,强自镇静地定了定神。

二爷走到他身前,紧盯萧人海的那只完好的眼睛,勾起唇角,略显凉薄地笑了一下,“自古强将分为两类,一类有才之辈,一类无才之人——训驭有才者,犹如豢养鸷鸟,必须节其饥|渴、断其爪牙、绊其双足,揳其软舌,将其困于囚笼之中,牢牢锢其于左右;而训驭无才者,便要纵之、放之,任其积累民怨,祸盈三军,最后不得人心,再一举将其诛杀,以壮士气。大人自然清楚,我所说‘有才者’指的是您,而‘无才者’指的是呼尔杀。如今呼尔杀已经死了,就剩下您这位‘有才之士’了,那么大人觉得,贵国朝堂中人难道不会视您为眼中钉、肉中刺?贵国大皇难道不会将您当做‘鸷鸟’,难道不会想方设法‘断’你‘牙’、‘绊’你‘足’吗?”

二爷随之笑了一下,仿若一个冷眼旁观路人,语气中透着事不关己的漠然,“功高震主,位贫者贱。卑贱之人最易生妒恨之心,这座山往上看去,可都是他们的敌人。而大人您站的位子,已经足够高了。”

萧人海的脸色彻底变了,没曾想,这番钻心剜骨的逆耳忠言,竟是从敌人的口中听到的。他正眼睁睁地看着自己起伏的胸膛之间隐隐灼烧着赤焰,却没有办法将它扑灭。

因为旁人向来对他逢迎拍马,从未真正犀利地指摘过他一二。当然,曾经愿意指摘他的人,也都被他碾死在脚下了。

萧人海头一次并没竭力反驳这人的言语。他这十四年征伐四野,父亲一生为国征战,到头来,萧氏一族被人暗害算计,父亲病死故乡,落得个凄楚寥落的下场,自己也曾几经沉浮,从天顶跌落回地狱后,又重新爬了上来。这三年多来,他坐在这个炙手可热的宝座上,外人瞧着风风光光,实则始终如坐针毡。

时局早已今非昔比,当年萧家的不世之功和父亲残余的战果,都已悉数败灭。如今众人口诛笔伐,势要用尽各种手段,将他从那个高位上扯下来,看他摔得粉身碎骨才肯罢休。

他不怕死,但他怕从高峰再次跌下来,他绝不能忍受自己一身战骨区居人后,更绝不能向那些坐等看他笑柄的恶虫低头。

索性,萧人海收敛锋芒,撤回方才言语间的乖张戾气,近一步试探,“将军可是听到我朝中有什么风声了?”

二爷从怀中掏出了一封信,递给萧人海,“大人,请您仔细地看一看,是否有人已经将您的‘罪状’,一笔一笔地记下来,递到大都了。”

萧人海立刻抽|出信笺,快速将信的内容读了一遍,而后他勃然大怒,一掌将信拍在身旁的石案上。

二爷站在一旁,冷冷地瞧着他,眼神平静无波。他忽然笑了一下,奉劝道,“大人息怒。这封信是被我的人在来云州城的碑界处拦下的,只拦下这一封,也是侥幸。保不齐他们还会送出第二封、第三封……直到贵国大皇收下这封信为止。”

萧人海额头青筋暴起,他忍着没将这封信撕成齑粉的冲动,压抑着怒喘,冷声问,“我怎知信源真假,莫不是你凭空捏造出来的。”

二爷低笑片刻,抻着令人胆寒的凉意,轻飘飘地说,“信不信由你。”

“……”

片刻后,萧人海再次一拳砸向石案,怒喝道,“是谁。”

二爷微微欠身,意味不明地说,“是谁将药童的事透露给你的。”

萧人海蹙起双眉,怒不可遏地咬着牙,“杨,辉。”

“哦,原来是杨督帅啊。”二爷故作不知地点了点头,颇有点“事后诸葛”的意味,“这么说,竟是杨督帅为大人献出的药童?”

萧人海缓缓摇头,“是我派到伦州城的探子,从他手下人口中打听出来的。”

“那就更难办了。”二爷略显遗憾地叹了口气,“这十大罪状之上,其余都是小事,只一条最为致命——‘不顾旁人阻拦,强娶敌军之女为妻,并倾尽军力财力,为其寻药,还为此戮杀无辜者众。’这实则是通敌叛国之重罪。若您寻药这事是杨辉主动献上的,那还好说;可如今,您是自个派去伦州的探子,潜伏于他身侧,还是从他手下人口中得到的信,继而聚集兵力,只为了将一个女娃娃抓回总督府,为一个汉人女子解毒。药童丢失后,您还发雷霆之怒,伏诛者二十有余。大人,这还只是我这个外人看到的,那些潜伏在您身边,专为收集您的罪状,并将它们一笔一笔记录下来的人,他们看到的,又还有多少呢?”

萧人海攥紧那封信,全身的血液终于在此刻冰冻了,“原来……杨辉是故意让手下人将那女娃娃的信泄露给我的,好抓我把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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