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半山本人没娶妻、没家人、没过往,更没有氏族嫡系相傍。对于很多人来说,任半山的存在是没有威胁的;而对于“金丝带”来说,任半山的母亲还在云州城,他即便想脱离鬼门的捆绑,碍于母亲的安危,也必须与之通力合作。于是,他便利用水运,将这些年大量积攒的财富运出京城,源源不断地为“金丝带”输送补给。
否则这条名为“金丝带”的航路怎么敢将运输的渡口明目张胆地设在靖天的京畿呢……
那可是靖天,是南朝的心脏。
谢冲接着道,“我出京后,在九山七桥的渡口住了两日,却并未发现蓝鸢镖局的起镖船。打听之后才知道,我们到达地时间刚好和镖船北上的时间错开了五日,无论如何都追不上了。无奈之下,我只有乘船北上。路途遇雨不畅,再加上有不断南下的难民阻拦,前前后后折腾了近三个多月,终于秘密抵达幽州时,已是去年冬月了。可惜啊,错失了起镖船,我也彻底失去了蓝鸢镖局的一切踪迹。”
“去年冬月……”二爷在心中盘算了一下,去年冬月恰好是蓝鸢镖局两百镖师被杨辉骗进盲庄的时间,没过多久,蓝舟也因为为自己取行将的解药而身陷条风楼,时间刚刚好对得上。
谢冲无奈地摇了摇头,“秘密查访的事不能惊动官府,是以丁奎和林竟都不知道。幽州虽不是久留之地,却拥有关隘上最大的黑市——杀门井。蓝鸢镖局线索中断,我只能乔装易容,深入杀门井打探消息。我在杂货铺的老板那预留了重金,三天之后,‘鱼儿’上钩。店主给我引荐了一个人——这是我查到的第二件事。”
二爷立刻问,“那人是谁?”
“常三。”谢冲道,“鬼门铃刀的刀客,十年前岭南花阳,他受雇于蓝清河,替蓝鸢镖局解决了沈氏一门。”
“沈氏一门……”二爷仔细回忆了一阵,才将将想起来,“难道是抛绣球时无意间砸中蓝舟的沈娟一家?”
“正是。”谢冲缓缓道,“这个常三后来在蓝清河的操作之下,从既定死罪的行刑场逃出生天,被蓝清河秘密送到关外,跟随他昔日的部下查隐成了一名铃刀刀客。这人是一个实实在在的亡命徒,为了钱,他可以卖命,也可以卖人。我在杀门井买到的消息就是他带来的。”
“‘卖人’?”二爷屏息一阵,又问,“你提到任半山,又提及常三,难道这常三跟任半山的事有牵扯?”
“有。”谢冲正色道,“当年改了名字的任素良任师爷,能从云州城安全逃往靖天,一路上为他保驾护航的人就是查隐。而常三这些年跟着查隐,多多少少经手航运这条路,便无意间打听到了‘药童’的事。”
“常三打听药童?”二爷无法置信地说,“难道他也……”
“没错,常三中过行将的毒。”
“……”二爷一怔,虽说小敏将伦州方面的事情做了叙述,但是葛笑和蓝舟在三岔口所遇危机他不曾经历,是以说得不明不白。如今谢冲将此事带来,看来就正好扎在了自己一直没解开的症结上。
谢冲又道,“我在三岔口帮葛笑和蓝舟交手鬼门时,常三曾透露,这三十年来,蓝鸢镖局一共秘密往北方送过一千八百三十一趟镖,每一趟镖车上都住着上百个像他这样的人。当年蓝清河雇常三灭了沈氏一门后,曾使了银钱将他从行刑场上保了下来。后来蓝清河在他的酒里下了蛊,他便中了行将。从那之后,他便只能听命于蓝清河。蓝清河将他装上起镖船,一路运至北方。十年来,他一直在暗中帮蓝清河传递鬼门内部的消息。”
“可是……”二爷不解地问,“他中了行将,行将这种毒,没有解药无解。”
谢冲点了点头,“你说了和蓝舟一样的话,当时常三是这么答的——”
——“‘最北边的肉葫芦里也藏着解药,要说也是我常三福大命大,被蓝清河拎着鼻子转悠了十年却没死成,还让我找到了解药!’”
原来如此,这就有解释了。
常三,这个两广一带的亡命徒,当年为了银钱受雇于蓝清河,帮他解决了挡自己儿子“通天之路”的沈氏一门;后又将他从行刑场上救出后,为了掩人耳目也好,为了收买人命也好,蓝清河这个老疯子并没有履行既定承诺,而是用行将彻底控制了常三这样一名恶贯满盈的杀手,并将他送上了起镖船,运至北方,终于成了一柄安插进鬼门内部的“刀”——
这样一来,蓝家一方面多出一把打开鬼门的“钥匙”;另一方面也是为了给自己传信。有了行将的制约,常三就算对蓝清河恨之入骨,也不得不惟命是从。
二爷沉思一阵,忽然问谢冲,“三哥,你与我说实话,你在杀门井里与那店主买的信,是不是蓝清河的死信?”
谢冲蓦地看向他,忍不住露出赞许的笑意。
二爷笑了一下,解释道,“想在偌大的北境找到一个突然消失踪迹的人,简直犹如大海捞针。若我是你,我绝不会直接跟店主询问蓝清河的去向,因为那样问,是不可能有人‘上钩’的;只有和对方抱着同样的目的,独独关心蓝清河的项上人头值多少钱,才会有人现身。要知道,这世间只两种人会为了寻找一人,将所过之处掘地三尺——一种结血仇,一种为挚爱。除却这两种,任谁都没有这么大的恒心和毅力。换句话说,即便那个人化成了灰,也必须流经自己的手。”
二爷摩挲杯壁,轻声道,“所以我在杀门井抛出的问题一定是——‘在哪里,可以买到蓝清河的命’。这样一来,我与常三同气相求,他必然‘上钩’,而且会为了钱,与我同仇敌忾。说不定几杯酒下肚,他还能将鬼门的老巢双手奉上。”
“呵……”谢冲忍不住轻叹,“季卿,你如今……真是令人刮目相看。”
“三哥就别夸我了。”二爷摆了摆手,又道,“我猜,常三这些年屡遭蓝清河胁迫,必然早已对他恨之入骨。想必他能搭上任半山运钱的‘船线’,与他有了交集,也是因为跟着查隐走京师‘九山七桥’这条水路。常三为了钱,也为了命,估摸着更没少从任半山那里索要银子。另外,也正是因为这些年常三一直跟着查隐,他才无意间从‘金丝带’的船信上查到了定期送往伦州的‘药船’,从而找到了方法,解了自己身上行将的剧毒。这亡命徒一旦解毒,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复仇。”
谢冲笑了笑,“你说得没错。常三虽然机警,但是唯利是图。他为了我押在杀门井的两千两银票,还是将蓝鸢镖局陷落盲庄的事告诉了我;另外,他还透露了鬼门在云州附近设立的一个隐秘据点。”
二爷微一蹙眉,“云州附近的隐秘据点?”
——鬼门竟然还敢在云州城郊设立据点。
谢冲拿出灰布囊里的第二样东西,将那封信推至二爷面前——“常三说,‘若想找到那些刀,要跟着白色的信鸽,往寒鹰山下走。’”他意有所指道,“这便是我查到的第三件事——鱼台县巷弄里的一个水井院,鬼门铃刀的传信点——鸽子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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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五迎财神啦,祝大家发大财~
发出了这篇文有史以来最粗长的一章O^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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鉴于在做线索归拢,再次给宝宝们做前情提示:
蓝舟和葛笑从幽州出来后直接去了狼平溪谷这件事在235,蓝舟交代过两人的行动线;
幽州杀门井的店主在第二卷52章出现;
常三关于葫芦巷”药童“的话在270
查隐正式出场在269
常三射|杀蓝清河在284
最后,敲重点,”水井院鸽子笼“第一次出现在28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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