翁苏桐冲她笑了笑,轻声说,“太子殿下聪明绝顶,能想到用护院和伙夫大哥帮我们出府,难道不该被奖励吗?”
流星笑嘻嘻地咬着糖人,心满意足地说,“是二爷教我的,他说在一个四周都是高墙的地方,想要好好地活下去,一定先要试图熟悉身边的人,分辨出哪个是能够信任的,哪个是定要远离的——我第一次去伙房偷包子,就遇见了带你们出府的那个伙夫大哥,他一见我就笑,笑起来的时候眉眼弯弯,一看就是个老实人。”
连凤好奇地问,“那太子殿下瞧这总督府里,还有哪个是值得信任的?”
流星转头看了一眼门边,确定门窗锁好后,放低了声音说,“我要是说了,翁姐姐不要不高兴。”
翁苏桐怪道,“我为何要不高兴?”
“因为……”流星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头,小心翼翼地说,“这府中,能让我信任的人不多,两位姐姐是,那位伙夫大哥是,护院大哥也算一个,还有……萧大人,也是。至于那个业雅……”流星思索片刻,轻轻摇了摇头,“他身份不明,立场也看不懂,我不信任他。对了,你们也要当心,这府中有这么多人,没几个下人是能够信任的。”
翁苏桐和连凤相互看了一眼,顿觉少年言语不惊,洞察力却精细得可怕。
连凤问,“太子爷,您是怎么发现的?”
“自从我住进总督府,萧人海明确说过,不限制我的言行,更不能约束我去哪,只要不出府门,这院子里的任何地方我都可以去。”流星道,“可是这些日子无论我走到哪,就算是在去上个茅房,都有人寸步不离地跟着。在栗阳驿站的时候,同样遇见过这样的情况,杨督帅派了几个侍卫盯着我,处处都是眼睛。那时候二爷也在,他与我说——‘永远不要轻易相信从背后长出的眼睛。能直视你双眼的人,大都是值得信任的人。’可这座总督府里,处处都是从背后长出的眼睛。”
连凤恍然大悟,忍不住赞道,“太子殿下年纪虽小,智谋和胆气倒是惊人。”
流星腼腆地笑了笑,刚要说话,忽然门外传来“咯噔”两声——
“谁!”连凤警觉地站起。
隔着窗子,那人的声音细长刺耳,“奴才是东厢点灯的,想问问太子爷何时回房休息,奴才好办今夜的火烛。”
翁苏桐冷道,“太子殿下今夜不回东厢了,你回去吧。”
那人隔着窗子,像是犹豫了一阵,终是不敢多说什么,不一会儿便退了。
连凤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手心溢出细汗,“姑娘,我听出那人声音了,是地牢看门那人,扎着‘红巾’,带你我去过兵械石库,还在后院盯过咱俩的梢。”
“是业雅的手下。”翁苏桐断然道。
这时,忽然从窗外传来黄鹂的声音。
“嘘——”翁苏桐立刻走到窗边,将窗叶打开一条缝,听了一阵后,心下大喜,“是黄鹂叫。”
连凤立刻上前,急问,“姑娘,‘黄鹂’说什么?”
“他说……‘若遇危险,以四方灯传信。’”翁苏桐不明所以地看向连凤,“四方灯……是什么?”
当两人正困惑时,流星不知不觉起身,“四方灯是鸿鹄的传信法——令起则生,令灭则止。”
翁苏桐立刻问他,“太子殿下会吗?”
流星重重地点了一下头,正色道,“会。‘黄鹂’曾教过我。”
窗外的黄鹂啼声终于停了。
府院高墙下的人将柳叶悉心地揣回袖筒,转身信步离开。
同一时间,一个黑衣影卫避开了所有人的眼线,神不知鬼不觉地从总督府后门牵马走出。
遮阴的篷布是晨起的食铺用来遮雨的天幕,二爷躲在天幕之下,眼神在遮着的斗笠下微微一缩,始终盯紧那影卫骑马离开的身影,手指有一搭没一搭地敲着腰带上的墨玉鹤钩,唇角似有似无地挑了一下。
“这世间只缺听话的将军,不缺眼瞎盲从的路人——好在萧人海虽然瞎了一只眼,倒是听话。”二爷意味深长地感叹。
此刻,耳听远方震耳的炸响,他心中这杆上了簧的称又开始不停摇摆。
银三着急忙慌地跑过来,上气不接下气,“二爷,那个谢总使已经带着阿灵去远竹轩和小敏汇合了,一旦配好解药,会第一时间送过来。兄弟们也已经全部撤回南角街了,您放心!”
“好。”二爷转过身,随手挽了一下系紧的袖口。
“那个……那个谢冲,能信吗?现在小敏和阿灵都在他手里,他……可是朝廷的人。”银三不放心地提醒。
二爷抬起头,看向东边被烧红的夜空,淡淡一笑,“放心。”
银三听他这么一说,立刻应了一声,一颗心滚回了肚子里。
“凤栖阁那边有没有消息?”
“还没有。”银三急道,“东街又连炸三座楼,都是酒窖引起的火。鬼门的兔崽子们还正围着凤栖阁转悠呢,火势太烈,他们一时攻不进去。”
二爷脸色微沉,忧心道,“不行,火势一旦弱下来,王爷那边会很不好办。对了,竹林水桥井边的‘刀’撤了么?”
银三摇了摇头,“没有,看起来有十来把,而且都是高手。”
二爷微微吸气,“麻烦。”
“二爷,那、那怎么办?”
“得想办法解决掉那几把‘刀’。”二爷道,“凤栖阁的一众琴师务必安全撤回南角街,一旦有人质落入鬼门手中,我这边寸步难行。”
他在天幕下来回踱步,银三不敢扰他,连大气都不敢出。
二爷脚步忽然一顿,“你方才说……东街又连着炸了三座楼,都是酒窖引的火。”
“是!东街几乎都是酒楼,屁股连着屁股,腿搅着腿,凤栖云山一炸,隔壁两座楼可不跟着冒烟!”
“那便正正好。”二爷心下一定,“添柴要添湿柴,冒烟,就得是滚滚浓烟。”
银三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不解地问,“啥意思?”
“你不是说,鬼门的人想趁着火势渐小闯入凤栖阁吗?”
“没错!”
二爷脸色一沉,破釜沉舟道,“那便带人给我将整条东街都炸了!一个杂碎也别想闯进凤栖阁。”喜欢战山河请大家收藏:(zeyuxuan.cc)战山河泽雨轩更新速度最快。到泽雨轩(www.zeyuxuan.cc)
看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