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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六零章 问鼎之战(7)(2 / 2)

兵长顾不得右腿砸出的伤,再次朝白马冲过去。

只见滚滚尘烟中一柄红缨枪如曦云红羽,重重地砸在地上。

泥水喷溅,一本厚厚的册子被红缨枪穿胸而过,扎进石缝里。

“你——”那兵长抬头看着烈衣,“你要干什么?!”

“八辆马车上的宝贝,一样不少,都在账目上,拿回去,给大人过个目。”

“马车……”那兵长瞪大双眼,“马车上的东西呢?东西呢?!”

“东西?”二爷笑了笑,“诸位都是勇将,可曾见过饿着肚子冲锋陷阵的瘏马吗?”

“什、什么意思?”

二爷勒紧马缰,低头看着他,“那就请兵长将我这句话带回去。”

他又瞟了一眼被自己一枪扎进石缝的账本,眼神略显惋惜,“那么多值钱的宝贝,若换成破城的勇士,可增兵多少人呢?”

言毕,二爷蓦地拔|出红缨枪,折转马头。

“追、追不追?”

“追得上吗?”

确实追不上,因为两岸围堵过来的义军已将白马彻底保护起来,兵长眼睁睁地看着烈衣被所有人护着,离开了窄巷。

兵长脸色惨白,躬身从石缝里刨出那册被扎穿的账本,只见琳琅满目的宝贝名字工整罗列,连件数和箱号都仔细地记录得一清二楚。

“兵长,咱们没劫到马车,怎么跟萧大人交差啊?!”身侧一小兵急惶惶地欲哭无泪。

兵长攥紧那本账册,惊魂未定地说,“烈衣留了你我一命——这本账目就能交差。”

“……羽弦丝竹兮成戟,鸣笳角抵过江;寒暮映照兮危川,九渡……九渡什么来着?”

“九渡青山大荒。”二爷轻声道。

阿灵回头看着他,“九渡青山……二爷,这首歌真好听,叫什么名字?”

此时,赤松马已跑出战火纷飞的南城,回到了东河南岸,火色未销的长堤泛滥着干枯的芦苇,被暖风吹起一阵刺鼻的烟味。

二爷翻身下马,又小心翼翼地将阿灵扶下来。领她来到河边的一棵柳树下,他这才喘了口气,扶着石阶艰难坐下。方才情急之下强行驭马,未料竟催发了膝盖的旧伤,此时稍缓一阵,那种锥心刺骨的痛感又不遗余力地折磨着他。

阿灵见他脸色惨白,忙关切问,“您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没事。早年受了点小伤,恢复之后,刚刚能驭马。”二爷舒展眉心,攥紧膝盖的手指痉挛一缩,忍道,“对了,你方才问我什么?”

阿灵坐在他身边,“就是刚刚南城打仗时,大家齐唱的那首歌。”

二爷嗓音一沉,“那首歌名为《破阵》,是云中一带的战歌。”

“战歌……难怪城民们都会唱。”阿灵歪着头,跟着记下的唱词念道,“‘昔时故邻何在?莽莽苍苍……’二爷,您的故人还在吗?”

“有些在,有些不在了。”

他遥望着茫茫江水,起伏的波浪此消彼长,渐次吞没辰星。

这时,南边天野间最后一簇火光燃起,在乌云下绽放无数红色的烟花。

夜幕中的火色更加明艳。

阿灵注视着夜空中绽裂的“烟花”,不知不觉意识放空,“那就是烟花吗……”

二爷看向南天,“那是报信的‘烟花’,城外的将军看见那一朵朵‘红花’,就知道这场仗要怎么打了。”

“报信的烟花……”

阿灵凝望着二爷的侧脸,不知道为什么,她总觉得,这么好看的一个哥哥不是应该万事得偿所愿么,为何伤与痛总不遗余力地粘着他。而他始终一副安然自若的模样,从没见他急过、嚷过,甚至鲜少见他皱眉,好像什么难事到了他这里,都如寒雹遇春雨。

她又想起小敏、银三、桑无枝,还有在伦州遇见的葛笑和蓝舟……他们这么多人,活成了世间万种颜色,只自己这张纸是不谙世事的纯白。

阿灵不禁露出羡慕的目光,向往地笑起来,“我从小生在百草阁,没有父母,没有兄弟姐妹,只见过两种人——拼命活着的人,和被炼死的鬼。巫使为了让我们活得更像寻常人,也会教我们说话识字。六岁的时候,我第一次看到星河。”

她仰起头,看着天边不见星月的乌云,“那时我就在想,我活着是为了什么?后来他们说,被大船送出去的‘药童’是为救人的,我才知道,我活着是有意义的。”

……是不是跟那些“烟花”一样呢?

飞蛾意欲扑火,却也是最接近光亮的一刻。

二爷看着她,轻声说,“小丫头,你不知道你有多好。你救下的人,或可还天下太平。”

阿灵忽然间眼神发亮,“真的么?”

“当然。”

波鳞逐浪,星瀑横流,都不如她眼中闪烁的光灿烂。

阿灵晃了晃肩膀,腰间的虎头铃“叮铃铃”地响起来,期许地说,“那我可真要见见他了。”

“很快。”

这时,南角街八辆马车上铺满的火|药已相继燃尽,浓烟滚滚的十字中街上,两方战阵也已杀至最后。

地下的震鼓声逐渐息弱,桑无枝布好的琴师分布在城内八方,分别带着近百名城民,于空阔的屋顶唱罢最后一个音节——终于,硝烟暂定。

布爷扶着一名老妪颤巍巍地来到桑无枝身边,“三娘,这位老人家想见您。”

老人家双眼含泪,双手捧着断裂的胡笳,随着最后一声鼓点重重跪地,一声不吭地磕了一个响头。

桑无枝连忙将她扶起,“老人家,这是何故?”

老妪张着嘴,“啊啊”地点着头,因为常年痛哭,她双眼浑浊,已挤不出一滴眼泪了。

布爷道,“三娘,这老人家的舌头十年前破城的时候被敌军拔了,他儿子战死在九龙道,曾是一名烈家军。方才自愿齐唱战歌的女子,都是寡妇……”

桑无枝的眼泪“哗”地一下涌出,“叫人好好安顿她们,确保散出的银子落到每一位城民手上。”

若是鬼门刀主此刻还活着,他应该怎么也想不到,鬼门十年来制约云州地网,无所不用其极敛来的财宝竟会以此方式收场。

那一箱箱用人命换来的金银原本是鬼门用来笼络两国朝臣用的,其中不光有岭南淳王为了扩充军备源源不断的资助,还有东河丑市一盏盏蓝|灯下为置换亡魂不得已押上的买命钱。

云州鬼门既然能豢养出那么多杀人如麻的刀客,光靠信仰是不行的,真金白银才是硬仗。萧人海这些年虽然视鬼门为眼中钉,却也从他们手中得到了不少好处。可无论如何探访,萧人海一直以来都没办法锁定鬼门刀主藏宝的“金阁”。

此番他肯放任烈衣带领他的那群乌合之众正面直击鬼门,除了是为借靳王之力铲灭一直以来蛀蚀北朝的“毒蛛”,也是为彻底收网后能坐收渔利,终将那个“金阁”里的巨额财宝据为己有。

自古行军打仗除了拼士气、比战术,归根结底,比的不就是谁家后院藏纳的银钱多么。没有银粮的军队摆明了一个绣花枕头,就算“誓师”之言将嘴皮子磨破,也不过是在软兵病马前鸣金讴歌。

可谁成想,原本唾手可得的财宝竟被烈衣捷足先登。

更令萧人海震怒的是,烈衣拿到这批财宝后,非但没想办法尽快将其藏起来,反而光明正大地摆在佛生堂的院落中一件一件清数,清数完后他竟像散雪片一样,全给散了……

云州城内按人头数,有一个算一个,人手一锭金色的元宝,弄得萧人海想一门心思充当“劫匪”,都找不到对家。

总督府前厅中,看着跪了一地被炸得灰头土脸的巡城将领,萧人海的脸色黑沉得能吃人。

手边一本被银枪穿孔的账册让泥水溅花了书衣,却还能看清扉页上那人大笔一挥,落下的两行行楷——

——箪醪之馈,必投于河;挟纩之言,必巡于军。(注1)

——香饵之下,必有悬鱼;重赏之下,必有勇夫。

萧人海一掌砸在账目上,怒问,“烈衣人呢?”

巡城兵长不断磕头,“跑、跑了……末将失职,愿以死谢罪!”

……

前厅一时间鸦雀无声。

萧人海攥紧账本,慢慢起身,压着一口怒气,朝众人挥手,“许你们将功折罪,滚。”

众人如蒙大赦,片刻间便逃离了前厅。

后院杏花树旁,翁苏桐正在石案上抚琴,她今夜弹的,便是那首《破阵》。

等她一曲弹毕,萧人海才慢慢踱步她面前,他反手撂下那本账目,正好砸在翁苏桐轻抚的琴弦上。

翁苏桐拿起账目,翻开扉页看了一眼,淡淡一笑,“取之于民,用之于民。我家二少爷不过是将这些年鬼门敛尽的民脂民膏归还到他们手上,这些原本就是云州百姓的钱,是鬼门不讲道理,强取豪夺,您作为一家外臣,又何必动怒呢?”

萧人海努力压制怒焰,“这么说,之前你透给我的信是故意和烈衣串通一气来骗我的,那八辆马车上的财宝其实早就被他散尽了……”

翁苏桐站起身,毫无所惧地直视着他,再不像前夜马车前那样怯懦。

“萧人海,你研读了这么多年南朝兵书,却还不如我一个小女子明事。今夜的云州城,百姓们齐唱的那首战歌名叫《破阵》,是唱给自愿入伍的战士们听的。唱歌的女子都是寡妇,她们家里的男丁几乎都死在了十年前城破的那一天——”

翁苏桐步步逼近,双眸闪烁泪光,声音低颤,“那其中……也包括我的丈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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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1:箪醪之馈,必投于河;挟纩之言,必巡于军。——引自《太白阴经·子卒篇》

另外,《破阵》那首诗除了第一句化用自《诗经》,后面全是我瞎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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