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行舟刚想迎上去,便见一道灰影忽的从院中的一座房屋中冲出来,转眼间停在他们面前。
“桑姐姐,你回来了!”来人是个十四五岁模样的小娃,正笑呵呵的冲他们行礼道:“见过二位神医!”
桑羽笑道:“钱兴,他们并非医生,是修道之人。”
那个叫钱兴的孩子急忙改口:“见过二位道长!”
桑羽忍住笑道:“叫前辈就好了。”
钱兴三拜:“见过二位前辈!”
楚行舟忍不住笑笑起来,也回礼道:“不必如此客气。”
钱兴笑着露出两排大白牙,随手擦了擦额角的汗,转向桑羽道:“桑姐姐,明日所需的药草我已全部晾晒好了,今日大家要喝的药我也熬了一半。”
桑羽摸了摸他的头,笑道:“辛苦你了,眼下还未到晌午,不必如此着急的,你先歇一歇吧,别累着了。”
钱兴憋红了脸,点点头又摇摇头,最后蹦出来一句话:“我不累的!我能熬药,我,桑姐姐,我去熬药了!”说罢撒腿就跑,冲进了房屋里。
桑羽哭笑不得:“他总是这样,干劲十足,活泼得很。”她笑着叹了口气,“今晚又要给他多做一个糖糕了。”
楚行舟道:“糖糕?”
“嗯,算是犒劳犒劳这孩子。”
黄尚苦不禁笑道:“是要犒劳。”他看向钱兴跑进的屋子,轻声道:“他很健康。”
桑羽笑着点点头:“嗯,我初来时,寻遍了城里所有的角落。全部的幸存者里,只有他和一个刚出生的婴儿尚未患病,也算幸运。”
楚行舟点点头。
桑羽又道:“我找到他时,他正抱着母亲的尸体哭。见我来了,他便一直抬头看着我,像是看见救命稻草似的,问我可不可以救他的母亲。”
楚行舟不由得蹙眉。
桑羽在风中轻笑道:“这孩子很是坚强,他将母亲埋葬后,便一直跟着我,不哭不闹,只是默默帮着我熬药。后来日子长了,他也慢慢活泼起来,有时候会主动向请缨,帮忙配药、照顾病患。我当时问过他怕不怕,他摇着头说,以前怕的,现在不怕了。”
桑羽笑了起来,轻声说道:“我问他为何现在不怕了,他说,因为我来了,所以便不怕了。”
桑羽在秋风中笑着,抬头望着房檐道:“所以我说什么也不能走。”暖阳披在她的身上,镀上一层柔光。
楚行舟直觉她话里有别意,却也并未开口询问。
桑羽又忽的笑出声,她摇摇头转身道:“光顾着说话,倒忘了请你们进屋。”
桑羽侧身带路:“二位,秋风寒凉,先里面请吧。”
楚行舟二人谢过,跟着她进了一间二层小屋。
桑羽提裙上阶,簇新的锦缎长靴在木质楼梯上沉沉踩过,她边走边道:“大院里除了这一间,其余的,便都是平房屋子了,为的是方便病患行走。我平日里研读医书、配置新药皆需无人打扰,便特意找了个二层小屋。”
她走的有些缓慢,喘着气道:“这上面还有几间空房,今日你们来了,正好可以住在此处,倒也方便些。只是房间里许久无人居住,落了些灰,这里也没有仆从,因此恐怕需要你们自行打扫了。”
楚行舟道:“有劳姑娘费心安排,如此便已经很好了。”
桑羽点点头,终于登上了最后一层台阶,她喘了口气道:“我走得有些慢,二位不要介意。”
她单手扶着腰,转身来到二楼的走廊间,指着廊上一圈的房屋道:“从这里,到这里,都是空房,你们随意住便是。这三间是我平日里会待着的地方,你们若有事情,直接来找我便是。哦,对了。”
她又指了指一间拐角处的房间,道:“这间是钱兴的,当初他自己选的屋子。你们有什么事,也可问他,他虽然年纪小,懂的却也多呢。”
黄尚苦看着这处半藏在阴影里的房间道:“他倒是不嫌弃这里狭小。”
桑羽无奈笑道:“我劝过他,他说他自己一个小孩,也无需住什么大房间,那些留给以后痊愈的病患住更好;而且这里不管是下楼还是去我房间,都很方便。他执意要住在这里,我也无法了。”
楚行舟不禁道:“这孩子,也真是懂事。”
桑羽轻笑着叹了口气:“太懂事了...”她甩了甩衣袖,道:“那二位便先收拾收拾住下吧,有什么缺的只管来找我,我就在这院子里照顾病患。今日也没什么要忙的了,你们且安心歇息,待晚膳时,我便来叫你们。”
黄尚苦看了欲言又止的楚行舟一眼,回道:“那怎么好意思,收拾房间也要不了多久;况且我和师弟本就是前来帮忙的,不如先同你一起去看看病患,至于晚膳,我们也可以协助的。”
桑羽闻言笑了起来,思量道:“也罢,我也不同你们客气了,二位喝口茶歇一歇,便随我来吧。”
楚行舟道:“不必歇的,我们不累,现在便可前去。”
桑羽抬眼无奈的看着他们,片刻后哭笑不得地开口道:“是我要歇着。”
一楼方桌上,桑羽给自己倒了一大碗茶,咕咚咕咚喝起来,那架势颇像醉汉饮酒。一饮毕,她用袖子擦了擦嘴巴,笑道:“二位莫见怪,我自小便如此,易累易倦、易渴易饿。和同族的兄弟姐妹相比,我简直就像是个病秧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