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行舟撇撇嘴,咬破了葡萄皮,双手搭在桌上,看着盘子出神道:“南明君。”
“嗯?”
“我今日骗人了。”
黄尚苦愣了愣,靠坐过来,问道:“如何骗的?”
楚行舟唠嗑一般答道:“钱兴问我该如何医治桑羽的咳嗽,我骗他说,这是由于阴阳之气转化过于剧烈导致的,属于阴阳平衡之象中的一种,暂且不用管。”
黄尚苦看着他沉默片刻,继续问道:“然后呢?”
楚行舟收回发散的视线,看了黄尚苦一眼,道:“然后他问我,这种情况可有解法。我跟他说,解法因人而异,十分难寻,且牵一发而动全身,还是不要妄动为妙。”
窗外有风吹落叶的声音。
黄尚苦轻声问道:“他信了?”
“嗯,应当是信了。”
黄尚苦直起身来,深吸了一口气。斟酌着开口:“这很好。”
楚行舟抬眼看他。
“钱兴是凡人,而且是个小孩子。桑羽就不一样了,单单她的病症就很明显不是人间医术可以解的。钱兴光是看到她咳嗽就如此急切,若是知道实情,还不知要怎样呢。”
楚行舟闻言轻笑起来:“南明君你知道吗?当时我在想,钱兴若是知道了实情,定会寻找解法。他是个执着且倔强的孩子,也许会一直找下去,甚至花费一生的时间。”
他看向摇曳的烛火:“退一万步讲,就算他最后能够找到,凭凡人之力也是很难付诸实际的。他会担心,会无能为力,会觉得自己...很不好...桑羽必然不会让他这样做,我也不希望他如此,所以我骗了他。”
黄尚苦伸手搂在楚行舟单薄的肩膀上,挡住一大半从窗户缝里透进来的风,相触的部分升起一点温暖。他轻声问道:“楚兄要对我讲真话,方才,你是在感同身受吗?还是说,你曾经也是这么想的——在你没有法力的时候。你觉得无能为力,前路茫茫,不仅帮不到忙,反而麻烦我了?”
楚行舟心底一漏,没想到会无意间暴露自己,更没想到这人会如此直接地询问,半晌不知如何作答。
黄尚苦轻声道:“楚兄千万不必这么想,不管是你的事,还是钱兴的事,你都不必如此想。”
“人存于天地之间,哪能独立于世,说到底,都是依靠着外界的。若能事事顺遂,那这世间便没有存在的必要了。楚兄,我也需要你的保护。这一路走来,若是没有你,我恐怕还在西海边抓耳挠腮呢。所以我们都在无意间帮助了对方,只是方式不一样,我用了法力,你用了心思。楚兄,你已经做了很多了,只是未曾察觉。”
楚行舟看着他,想听他继续说下去。
“所以楚兄大可不必逼迫自己,也不必妄自菲薄。你若是有什么想法,想要做到的,但说无妨,我们一起去做。就如同探查幕后之人这件事情,还是我非要从幻境里把楚兄拉出来,同我一起找的呢。”
楚行舟笑了起来,这人啊...明明当初是我自告奋勇非要跟过来,现在他却这么说...
黄尚苦跟着他笑起来,伸手去够旁边座椅上的素色披风。
楚行舟看着他,状似饶有兴趣地问道:“那钱兴的事情...我做的对吗?”
黄尚苦沉默片刻,认真道:“我不知道。”他把手里的披风抖开,“但若是让我来答,我必不如你做的好。”
楚行舟看他半晌,最终低头笑了出来:“南明君,你真是...”
黄尚苦将披风披到他身上,笑道:“我怎么了?”
楚行舟直起身来,由着黄尚苦给他系上带子:“你很好。”
黄尚苦笑着理好披风,道:“多谢楚兄抬爱。风越来越大了,大堂冷,楚兄要先上楼吗?”
楚行舟点点头,站起身来。
“但说到底,我还是有些愧疚,这样是不是剥夺了钱兴知道事情真相的权利?我有资格这么做吗?”
黄尚苦看着他,轻声答道:“楚兄,这件事情的起源在于桑羽。患病这件事,本就是桑羽自己的事情,既然她不愿意让钱兴知道,那我们就不能告诉他。你说对吗?”
楚行舟点点头。
“所以我们只是在完成桑羽的意愿,与其他人并无关联。”
楚行舟拿起桌上的那盘葡萄,边走边道:“南明君,你说得对。”
黄尚苦笑着接过他递来的硕大葡萄,道:“多谢楚兄赏识。”
楚行舟笑起来,抬脚上楼,拐过弯之后,他将葡萄整盘递给了黄尚苦,小声道:“南明君,我去找桑羽说一下我和钱兴今日的事情,双方通通气,避免日后露馅。”
黄尚苦也小声问道:“你自己去吗?”
“嗯。”楚行舟指了指他手里的葡萄:“你若是还想亲自吃完这一盘葡萄,就不要进去。”
黄尚苦笑道:“好吧,我先去房里收拾床铺。不过话说回来,桑羽还没有休息吗?”
楚行舟笑起来:“没有。”他指着走廊边的一间房子道:“三间屋子里只有它亮着,而且这间屋子里摆放的都是草药和碗碟陶罐,她应当是在制药。”
黄尚苦闻言正色道:“你何时偷看了她的屋子。”
楚行舟眯眼。
黄尚苦笑道:“好吧我错了,开玩笑的,楚兄快去快回。”
楚行舟挑眉抬脚,转身敲开了房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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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