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行舟抬眼看去,只见珠光宝气的高座上正斜躺着一位白须长飘的黑袍老者,此人大展臂膀,俨然一派帝王之相。他的四周皆是各类身着暴露的风情美人,身前的案几上是交横错杂的玉盘金樽,堆垒着奇珍异果无数。
敖渊司空见惯地走上前,毕恭毕敬行礼道:“儿臣参见父王。”众人见状,也都跟着他弯腰行礼。
宝座上的人闻言动了动,从鼻子里喷出一声“嗯”,抬了抬眼皮看了底下人半晌。
楚行舟站在满是熏香味儿的殿中,依稀可闻四周歌姬小声偷笑的声音。他努力忍住想打喷嚏的欲望,只希望龙王能快点开口讲话。
敖闰挥挥手屏退了窈窕婀娜的美姬们,依旧敛眉闭目,沉着声音开口问道:“可是渊儿回来了?”
敖渊又上前两步,跪行礼道:“是,儿臣拜见父皇,”
“嗯。”龙王呼吸着沉重的鼻息,枯糙的手指有一搭没一搭点着金玉宽椅的把手,慢慢道:“羽儿呢,她可回来了?”
“回父皇,妹妹回来了。”
敖闰闻言顿住了点下去的手指,单手扶着椅子坐垫,探直了身子,睁开眼向下观察片刻,苍老的脸上慢慢浮出了一个笑容:“好,好啊,回来就好。”
他呼出沉沉一口气,坐了回去,“为何座下还有人在?莫不是羽儿带回了什么朋友?”
敖渊答道:“回父王,这三位自称是三弟的友人,今日前来拜访父王,顺道探望三弟。”
“嗯。”老龙王喷了口气,对这几个年轻小辈并不在意。
“既然是易儿的朋友,那便带去见他吧。敖渊,好生招待,莫要委屈了客人。”
敖渊忙道:“父亲放心,孩儿必当尽心安排。”
“嗯。”敖闰小幅度点了点头,不再理会三人,转而垂眸去看桑羽,半晌方道:“羽儿,进上前来,让为父看看,三年未见,小羽儿可曾变了模样啊。”
桑羽垂了眼皮,一步一步慢吞吞走上台阶,却停在了距敖闰三尺之外的地方:“两年未见,问义父安好。”
敖闰动了动奇长无比的胡须:“方两年吗?我却觉得,已有好久未曾见我们羽儿了。”
“三年未见是我上次出逃时的事情了,那次义父将时间错记成五年时,也是这么同我说的。”
敖闰闻言眯了眼睛,片刻后叹道:“如今,你还是不肯叫我一声父亲吗?”
“桑羽不敢。”
敖闰蹙眉道:“有何不敢?你是西海的公主,只管称呼本王就是了,谁敢多嘴!”
桑羽轻笑道:“我本就不属龙族,又是一个微不足道的草原牧民留下的野孩子,又如何能配得上公主这样高贵的称呼。”
“桑羽!”敖渊在袖中握住了拳头:“慎言。”
桑羽笑道:“哥哥天生聪明,我却从来都学不会这两个字。”
“你——”
“渊儿。”敖闰叫住他:“勿要再说了。”
龙王摆摆手道:“你且带三位客人去找易儿吧,时候不早了,他此刻也应当回来了。”
敖渊顿了顿,无奈行礼道:“是,孩儿告退。”
“快去吧。”
敖渊遥遥瞥了一眼桑羽,极不情愿地带众人走出了后殿。
楚行舟如临大赦,路过一步三回头的钱兴时,伸手便悄悄抓了他的袖子,抬脚向殿外走去。
穿廊过巷,又入水道。
钱兴在波光中低着头:“前,前辈...”
“怎么了?不放心你的桑姐姐?”
钱兴闻言点了点头。
敖渊在前方淡淡道:“不必担心,她长这么大,出逃少说也有十余次了,不管出逃多久,每次回来时,父王却都不会责罚她,只是会低声下气地对她嘘寒问暖。呵,父王可是出了名的暴脾气啊,然而独独对她却宽容之至。”
钱兴闻言却抬起头,有些愤懑的盯着敖渊的后脑勺——逃了十余次你们却依旧不放她走,真是...真是丧心病狂!桑姐姐该是有多厌恶这个地方啊......
敖渊边走边轻轻叹道:“可怜天下父母心啊...就算不是亲生,这十余年也该捂化一颗心了吧。真不明白,世上怎会有她这样冷血的人?”
“桑姐姐不冷血。”
敖渊闻声回头,对上了钱兴微愠却坚定的眸子,这个年不及弱冠的男孩子一字一顿道:“桑姐姐不是冷血之人。”
敖渊愣了愣,竟翘起了嘴角:“你也得病了?得了那城里的怪病?是她治好你的吧。”他转回头去,自顾自道:“难怪...对啊,你是人族。”
“敖渊。”黄尚苦看着他道:“慎言。”
敖渊微微眯了眸子,眼睛瞥到旁边的楚行舟,心有所悟,遂隐忍道:“是我失言了。二位,前面便是我三弟的宫殿了,诸位可——”
“大哥!”
楚行舟闻声望去,只见从水道的另一侧快步走来一个面若冠玉,身长七尺的俏皮少年郎。这人长得虽娇气,但看着却自有一股独特剔透的成熟气质。
敖渊面色缓和下来,应声道:“三弟回来了?今日倒比寻常早些。”
“嗯,回来了,今日风大,牧民出来的少,所以事情不多,我便回来的早了些。”
敖渊点头转身道:“三弟,这三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