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五下午的最后一节课是班会课。
班主任叮嘱道,把布置的作业记好,不要忘记带东西回家,也不要忘记带东西回来,所有“做了但是落在家里”一律视为没有写作业。她还说你们已经二年级了,第一周算适应,下周回来之后都紧张起来。
下课铃声响,欢愉雀跃声。
这下讲台上苦口婆心的班主任再大声地说话,也没有人在听了。学生们卷上书包,头也不回地冲出了教室,踏得楼梯间轰隆作响。
幸运乾和之开学第一周就轮到做值日。队伍里的女生负责清理黑板和讲台,另一个轮到做值日的刘景已经甩起拖把,草草地在地面呼噜一遍,就迫不及待奔向自由。
乾和之从窗口向学校大门口看了一眼。
人群中,有个单肩背着书包的男生,脚步拖沓地从门口向外走。一位女士推开驾驶座的门,从他肩上接过书包,放到后排。期间,她的脸一直朝着男生的方向,应该是在对他说话。
他们一左一右上了车,乾和之看不见人了,只能看见车子在车堆里一点一点地转着方向,好不容易才从学校门口挤到马路上。
乾和之想起来,他中午从食堂回来的时候,学校门口的多数地方已经停了车。他当时还在想,这么多车是来做什么的。
毕竟那时才中午,而他们要到下午四点才放学。总不会是家长中午就来等了。没想到还真的是,他想他果然太笨了,难怪作业也做不出来。
乾和之拿着扫把,把被踩碎的粉笔,和卡在书桌与墙壁间的纸屑扫掉。扫漏的过程中,顺便摆正歪斜的课桌,然后发现更多的垃圾。讲台被整理过,但粉笔槽被遗忘,乾和之用湿抹布清理完边角,洗净抹布,再挂好。
他又看了眼外面,发现只剩下零星几辆车。
乾和之回头,确认教室和门口的走廊没有人以后,小心翼翼地从口袋里摸出手机。绿色的呼吸灯亮着,乾和之感觉有一股热气冲到脸上。
他点开,看见是提醒他月底话费情况的短信。
乾和之沉默地看了一会儿,收好手机。
他回到自己的桌前,然后泄愤似的轻轻踢了一脚刘景的桌脚。从走廊的方向传来笑声,把乾和之吓得直接原地蹲下。
过了几秒,有几个女生说笑着结伴走过八班门口。
乾和之心想他应该是没有被发现,这才松了口气,背上书包,关好门窗,退出了教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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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天晚上,乾和之一直在犹豫。
他从项齐的动态得知他们人还在外地,所以就不指望傅闻声来接他了。但乾和之转头又忍不住想,他知道别墅密码,可以自己坐公交车回周密园。
他这么想着,人却坐着不动。
他说不上来。他觉得自己是想回去的,可一想到回去之后,自己一个人呆在别墅里,就觉得有点喘不上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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乾和之周六早上起床之后才想起了一个很严重的问题。他往食堂走的时候,在心里默默地祈祷,请求食堂周末一定要开门给他饭吃。
他在食堂门口看到里面一片黑咕隆咚的时候,心里“咯噔”一下,整个人都晦暗了。
他都转身准备走了,又看见里面亮起了一盏灯。他立刻掀开门帘走了进去,看见食堂阿姨正把小蛋糕从里面端出来,豆浆桶热气腾腾地摆在一边。
周末的餐点种类要少很多,不过吃饱还是没问题的。乾和之差不多吃完的时候,才看到几个外国学生进了食堂。
他端着只有一小堆碎蛋壳的餐盘往回收处走,听到里面的阿姨和在外面打扫的一个聊天,“本地的学生周末哪有不回家的啦。”
他偷偷看她们一眼,在心里说,有啊有啊。
乾和之回到宿舍后收拾了一下宿舍卫生,然后写了一会儿作业,又去食堂吃午饭,这次看到了更多人,还是黑头发的人,但他们都是结伴的。
只有他是一个人。
他回宿舍后又继续写作业,写了两题就趴到桌上打瞌睡。瞌睡打了几分钟,他迷糊地醒来,觉得脖子疼,懵懵地直接爬上了床。
等他再睁眼,已经到了晚饭饭点。他觉得很奇怪,因为他感觉自己闭眼前还在书桌前学习,怎么现在会躺在床上。
他今天第三次从宿舍往食堂走,吃饭之前看了眼手机,看到何笙女士问他晚饭自己在家吃什么,要不要到老房子来。
乾和之看了眼自己的餐盘,把菜名一一报给何笙女士,说自己马上就要吃了,吃完就继续写作业,老房子就不去了。
何笙女士回了他一个“好的”的表情,又叮嘱他如果一个人在家害怕,可以到他们那里去住。乾和之也回“好的”,然后放下手机,人却像皮球一样泄了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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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的一周开始,学校里又热闹起来了。虽然同学们不是很可爱,但乾和之还是比周末要高兴的,好歹是有人了。
乾和之每天都在密切关注项齐的动态,终于,他在周二的晚上看到项齐发了一张机场的照片。他想,他们终于回来了。
乾和之这晚一直在等,写作业的时候还一直分神去关注手机的呼吸灯。上了床以后,哈欠连天也还在坚持,但一直到他睡着,也没有等到傅闻声的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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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三,物理课。
离开始上课还有两分钟时间,乾和之正在订正到处都是红叉叉的数学作业。有几个叉甚至划破了纸面,乾和之有一种这叉恨不能直接划到他脸上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