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乾和之胆大包天地曲解了傅闻声纯洁的“喜欢”,强吻了傅闻声,甚至妄图和傅闻声谈恋爱,所以他在回到周密园的第三天一早,就被傅闻声打包扔到了高铁站。
傅闻声连票都帮乾和之买好了,像是怕乾和之会耍赖不走一样。乾和之下车以后,傅闻声头也不回地开车离开。
乾和之在冷风中一直看着车尾。
他希望傅闻声能想起他还在生病,可怜可怜他,掉头来把他带回家。在路口遇到红灯吧,多留一会儿,说不定就回心转意了。
但信号灯绿了,这一路畅通无阻,傅闻声的车转了个弯,很快就从乾和之的视野中消失了。
这天风特别大。乾和之被大风卷来的沙迷了眼,他揉了揉眼睛,手背上留下了一点水痕。他吸吸鼻子,背好书包,往高铁站里慢吞吞地走。
先是高铁,下了高铁以后坐长途大巴,二十四块钱一个人。大巴里的味道很难闻,让他有一点想吐。他问司机要一个呕吐袋,司机给了他一个垃圾袋。
乾和之半张脸怼在垃圾袋里的时候,想起了他在傅闻声生日那天赶回去的时候,大巴已经没了,他在镇口打了一辆黑车,面包车,付了一百块钱。
他付一百块钱的时候以为是自己一个人包了车,上了车才发现面包车上有很多人,都是脸上脏脏的人,要不是车门立刻在他身后拉上了,他肯定会直接逃走。
他觉得这很像一辆拐卖人口的车,抱着书包坐在角落里的时候,他好几次想到自己再也见不到傅闻声了,差点大哭出声。
好在,他被自己的想象击溃之前,面包车顺利地到了高铁站,面包车里的人也全都下了车。他站在灰突突的高铁站外面,有种劫后余生的感觉。
现在让他再坐一次黑车,他是肯定不敢的了。
现在回头想想,他当时怎么敢坐黑车,他自己也想不通。当时脑袋里只想着要回去,其他事情好像就都顾不上了。
“呕——”
乾和之辗转到了平明镇。他背着书包,书包里有几本书,还有一些生活用品,还有药。他从镇口走到轮渡点。
运气不太好,刚好错过中午的这班船。
乾和之挠了挠头,给师傅打了个电话,然后回到镇上,吃了碗面,又买了信封信纸和邮票,接着背着书包走过已经没有人的轮渡口,到两公里外一户人家门口的小河边蹲下。
等了大约十五分钟,乾和之等到了师哥的小船。
“你嫂子的哥今天在陪老丈人打牌,”陈劲七扭八扭地靠了岸,“所以今天我撑船来的,我都好多年没撑过船了,有点手生。”
乾和之看出来了。他有点害怕,勒紧了书包,先跨上右脚,然后左脚迅速跟上,不管船体左右摇晃,“哒哒哒”地飞快坐进凹陷的船舱里,这才松一口气,“谢谢师哥。”
“小事儿。”陈劲用竹竿抵住岸边的夯土,等船离开岸边一段距离后,捞起固定在两边的船桨,架势十足地开始划船。
不管靠岸还是划船,陈劲确实对得起“手生”的说法,一路都在大幅度地左右摇摆,很少走在直线上,活像个醉汉,又像个横着走路的恶霸。
陈劲一开始还有一搭没一搭地和乾和之说话,说了没多久,他就去应付不听话的小船了。乾和之松了口气,他早就希望陈劲能专心划船了。
乾和之抱着书包坐了会儿,冷得魂都要飞了,他想难怪,看到他们划船的村民都露出那种眼神。冬天的水面真是冷得他肝胆俱裂。
他拉紧衣服,仰起头,呆呆地看头顶微微摇晃的天,身体也跟着小幅度地摇摆。
小船划过水面,船桨打圈搅动,都有细腻的水声。
他想到回家那天,是嫂子的哥哥划船把他送出去的,嫂子的哥哥划船技术好,但是运气不好。
当时是在夜里,不知道谁家的小孩往水里扔石头,打到他们船边,水都溅到身上了,害得他的外套都湿了。
当时怎么没有现在这么冷呢,当时可还是晚上呢。因为想要回家见傅闻声的心是火热的吗,乾和之有点肉麻地想着。
他看天看久了,有一瞬间忘了湖水以外才是他的归属,他的身体好像和小船融为一体,就这样孤零零地,没着没落地漂泊在这绿色的水面上。
浮萍是这样的感觉吗,乾和之忽然想知道。浮萍应该没有感觉,他回答自己。而且嫂子说过,浮萍是要喂猪喂鸭的,乾和之不想被喂猪喂鸭。
小船划到嫂子娘家附近,乾和之先上了岸,抱着书包等在一边。陈劲满头大汗地放开船桨,脚步虚浮地跟上,差点滑倒,多亏乾和之扶了一把。
陈劲半蹲下来,把提前扔上岸的麻绳拴上,然后站起来,提了提裤腰,“小乾你晚饭有地方吃没有,没有的话跟我回家吃。”
乾和之摇头,“刚才跟师傅打电话,他特地叫我别跟你回家。”乾和之一板一眼地回答,“他说你和嫂子才刚结婚,叫我别总去当电灯泡。”
陈劲短暂地腼腆了一下,很快笑开,“那也行,那你去师傅那儿呆也一样,我明早七点到门口来接你,差不多吧。”
“嗯,”乾和之对陈劲笑,“谢谢师哥。”
乾和之走远了,忽然摸了摸自己身上,没摸到有湿的地方。他想,划船水平差的师哥带他一程,反而没湿,可见,有时候运气比实力更重要。
乾和之继续往师傅住的地方走,那里不是很远,他一个人背着书包走在田间小道上。还有十分钟脚程的时候,天忽然下起雨来。
乾和之愣了一下,他想他误会嫂子的哥哥了。
运气不好的竟是他自己。
乾和之顶着书包一路小跑,等终于赶到师傅家门口,他的身上又湿透了,他有点后悔路上没有走快点,现在好了,衣服白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