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想要推开裴长卿的手在听到她的这句话之后缓慢地停在了半空中,陈萍萍最终将手搭在了裴长卿的头上,没动,也没说话。
闻着陈萍萍身上传来的阵阵檀香气息,裴长卿深吸了一口气,仿佛要把这个味道深深的印刻在自己的灵魂当中,而后恋恋不舍地抬头站起身,揽过陈萍萍的头在他的额头落下轻柔的一吻。
“虽然我一直都在告诉我自己不能着急,要慢慢来。”眼睛一点点的勾勒出陈萍萍的容貌,裴长卿在他平静的目光中,哑着嗓子开口“但是我觉得我今天如果不能在走之前把这句话说出来,我会后悔。”
“陈萍萍,我心悦于你。”
意料之中地看着对方未变的神色,裴长卿颤抖着松开拽着陈萍萍衣袖的手,后退一步微微弯腰低着头,仿佛像是在承受着极大的考验一般说道:“我想在走之前问一句话,您知道我心悦于你吗?”
“知道。”
怔怔地看着面容平静甚至连眼神都不曾泛起一丝波动的陈萍萍,裴长卿不敢置信地瞪着那双漆黑一片的瞳孔看了半晌,半张的嘴最终化为了唇齿间的一声轻叹。
看着裴长卿的眼睛,陈萍萍突然觉得里面有什么东西刹那间破碎,快的就像是一阵风,轻轻一吹就消失在了看不见的地方,再想抓住的时候却毫无踪迹可循。
打开一卷竹简,陈萍萍一如往常那般斜靠在轮椅上,声音平和:“你既然已经请命前往江南了,就好好干吧。等回来之后,也能在这京都城里有自己的一席之地了。”停顿了一下,陈萍萍接着吩咐:“另外你去看看范闲,虽然他三处的那些师兄在给他准备一些东西,但是终究没有女孩子心细,你去看看他还缺什么。”
吞咽了一下,裴长卿感觉内心中的另一个自己在嘶吼,在发泄自己所有的情绪,在发泄这场像是闹剧一般的爱恋,却在最后的最后,一切都化为了那句:“知道。”
没听到裴长卿的答复,陈萍萍挥了挥手,示意她可以离开了,说道:“走吧,回去吧,替我去看看范闲。他头一次出使,肯定会有很多想不周到的地方,你这个做师姐的替我去提点提点。”
“是这样啊。”裴长卿低头勾起一抹连自己都不知道的讽刺的笑容。她不知道自己是以一种什么样的心情胡乱的点点头,而后保持着表面的镇定,恭恭敬敬地弯腰行了一礼:“是我逾越了。”
转身,裴长卿都不知道自己究竟是以一种什么样的表情走出那间屋子,走出监察院的大门的。等她浑浑噩噩地穿过街巷回过神来的时候,她已经站在了二皇子府的门前。
“阿裴?你怎么过来了?”
听到下人的禀报后有些疑惑,李承泽趿拉着鞋来到门口,一眼就看见了神游天外不知在想些什么的裴长卿,忍不住开口问道:“你怎么突然上我这儿来了?”
微微转动着有些僵硬的眼珠,裴长卿看着站在自己面前一脸关切的李承泽,沉默地看着他拉起自己的手问为什么这么冰凉,又问自己吃没吃饭,要不要在他这里吃一些,最终轻轻地摇摇头。
捧着冒着热气的茶杯,裴长卿安静地窝在软垫上看着堂堂一个南庆国的二皇子在自己面前忙忙碌碌,一会儿先叫下人点上暖炉,又催着谢必安去厨房看看为什么吃食还没有被端上来,一会儿又凑过来柔声问她还冷不冷。
“阿泽,别忙了。”
感受着手中茶杯的温度和自己手的温度逐渐趋于一致,裴长卿终于开口了:“我告诉他了。”
听到这句话先是一愣,李承泽瞬间反应过来之后一把夺过谢必安手中的盘子又把他轰走,自己关上门蹲在裴长卿身边:“他说什么了?”“他说他知道。”双目无神地吐出这句话,裴长卿没等李承泽说些什么突然咯咯咯地笑了出来“他说他知道?!然后跟我说让我去照顾一下即将要出使北齐的范闲?!”
笑声戛然而止,裴长卿笑着笑着突然“哇” 的一声呕出一口鲜血,怔怔的看着在滴滴答答往下滴落的血液发呆。
“阿裴!”
瞬间变了脸色,李承泽一把抓住裴长卿的手就要喊谢必安却被她拦住:“我没事。”“你放屁你没事!”急的爆粗口,李承泽的声线都不止上扬了一个八度,指着裴长卿的嘴角吼“你看看你,你到底是怎么回事?”
抽搐了一下才缓缓收拢那只带着血迹的手,裴长卿抬头看着神色焦急的李承泽,突然一声叹息:“我想通了,阿泽,我想通了。”没说一句话只是抬手搂住对方单薄的肩膀,李承泽摇摇头示意她不要再说了。
“我没事,我想通了,我之前从来就没想过我告诉他这件事之后的结果会是这样。”擦擦嘴角的血迹,裴长卿满脸的怅然“我早就应该料到的,他怎么可能不知道我自己的心意?他心里心心念念的都是小姐的孩子,想着给他铺路,想着给他创造一切的机会,让他登上那个至高无上的位置。”
又咳出一口血,裴长卿笑的苍凉而决绝:“我从今往后,怕是要跟他形同陌路了。其实这世上哪有什么甘心和不甘心啊?其实现在想想看,所谓的痴情人,都是放不下而已,我想通了。”
抬起自己的手,裴长卿恍然间还能感受到有一双冰凉的手一直放在自己的手中,逐渐变得温暖,她笑的面容有些古怪扭曲:“我从未后悔过,但是现在我后悔了,我不该告诉他的,这件事就该埋在心底,他不该知道的。我守了他这么多年,到头来还是敌不过那句小姐的孩子,你不觉得很可笑吗?”
深吸了一口气平复自己的心情,裴长卿用那只没带血的手拍拍李承泽的肩膀,咽下口中的腥甜,有些含混不清地说道:“你帮我个忙,就当是我求你。这件事情只有你能帮我,就算是我走之前做的最后一件事。”
松开抱着裴长卿的手,李承泽看着面色惨白的裴长卿,眉宇间是掩盖不住的担忧:“你要去江南了。”“我怕我再在这京都城中待下去,我会疯。”显得极为疲惫,裴长卿低头从袖中掏出一个小药瓶交到李承泽手中“我在抱月楼的资料里,找到了能让陈萍萍活下去的办法。”
“裴长卿!”
直接把手中的药摔在地上,李承泽双目充血:“这些年你做的还不够吗?你为了陈萍萍做了多少事,他又知道多少?你现在连你自己的命也要给他吗?”
只是稍微有些心疼好好的一瓶药就这么被浪费了,裴长卿勾着唇角拍拍李承泽示意他坐下,嗓音有些飘忽不定:“这件事其实我也想了很久到底要不要这么做,但是我马上就要下江南啦,能不能活着回来还两说呢。这南庆可以没有我裴长卿,但是不能没有他陈萍萍,你能明白我的意思吗?”
“那苏师叔知道这件事情吗?”
“她知道!但是她拦不住我。”语气突然变得有几分得意,裴长卿的眼睛里闪烁着狡黠的光芒“而且她还帮我改良了药房,这个的效果要比之前记录的效果要好得多。”“你当真是为了他什么都能做。”心底止不住地发涩,李承泽叹息。
笑着摇摇头,裴长卿又拿出了一瓶一模一样的药,轻轻地放在桌子上,说道:“你这话说的可就不对了,毕竟祸国殃民的事情我可没做。”
李承泽脑海中过滤出了无数种方式可以尝试着打消裴长卿的这个念头,却最终都消失在了裴长卿闪烁着光芒的眼睛中,他听到自己在问:“你想让我怎么做。”
终于露出了笃定的笑容,裴长卿喜滋滋的把药瓶推过去看着他收好,这才笑眯眯的解释这瓶药是干什么用的:“这也不是毒药啦,你不要这么一脸苦大仇深的看着我。这瓶药遇水而化,所以只要你趁他不注意把这个药下在他喝得水里就行了,其实要说这瓶药的作用,也就是把他身上的那些陈年旧伤转移到我身上,其他的也没什么。”
“裴长卿你疯了?”
“我没疯,我特别冷静。”看着李承泽用一种看神经病的眼神看自己,裴长卿极为冷静地摇摇头说道“这次江南的疫情你也看到了,比咱们之前设想的要眼中许多,更何况这件事情的背后还有神庙在推动,如果我能成功的把瘟疫治好,天下太平,如果我没成功,我也不可能活着回来。”
“你知道我问你的不是疫情的事情。”
几欲脱口而出的话被李承泽冷这张脸硬生生地憋回去,裴长卿最终苦笑了一声,扶额叹息:“好吧好吧,还是没能说过你。我本身修行离经易道,所以普通的病痛对我来讲没什么太大的影响。若是我这回不幸死了,那就当是还给陈萍萍一个健康的身体,也算是对得起我这么多年来的照顾。”
“你必须活着回来。”一把扯住裴长卿的领口,李承泽的眼中闪烁着她从未见过的疯狂和阴冷“若是你不能活着回来,我让整个江南的人给你陪葬!”喜欢[庆余年]我自横刀向天笑请大家收藏:(zeyuxuan.cc)[庆余年]我自横刀向天笑泽雨轩更新速度最快。到泽雨轩(www.zeyuxuan.cc)
看剑来